尽管他们都知道,黛宁在那本薄薄的书中,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不会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但现世四年,足够黛宁拼凑出真相。
她没有告诉青团,她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打走了笨拙又爱哭的团子,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应付眼前这个男人。
大雪纷飞,赵屿用他的怀抱暖着她。
黛宁这么几年,第一次得了空,安静看一场雪。
雪堆在他们肩头,黛宁躺在他怀里,抬头就看见赵屿的头也被染成雪白。
他没有看雪,只在低着头,静静看着她。
离得这样近,黛宁才现,他眉眼间还有几分少年的模样。
眼前的赵屿年轻英俊,她恍惚记起,其实赵屿就只比她大一岁。
然而因为她的到来,他的心千疮百孔,她总是把他看作前世那个阴鸷的男人,可现在看来,他不动也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个安静的少年。
赵屿轻轻为她顺着气,黛宁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血全喷在赵屿的胸膛,他手指顿了顿,把她嘴角擦干净。
黛宁瞳孔开始涣散,然而到死,大小姐最记挂的依旧是同一件事:“我、我现在、是不是、不美啦?”
“很美。”
他说。
大小姐有点儿遗憾,很多年前,她就不信赵屿的审美了。
赵屿知道她爱美,从前在乡间,她参加别人的婚礼,他怕她捣乱,让她穿素净些,她蹦蹦跳跳走在他身边,指挥他去摘花,依稀还是昨天生的事情。
赵屿屈膝,让她靠好,他手指轻柔,为她顺了顺卷,编了两个辫子。
她内脏疼得说不出话,然而赵屿感受到了她的配合和愉快。
她甚至努力仰起小脸,示意他再把她的脸擦擦。
赵屿握了把干净的雪,用自己体温暖化,把她眼角的血泪擦得干干净净。
她在无声地哭,以前摔个跤都要嘤嘤讨哄,现在她难受得眼泪直流,反倒不吭声了,看起来相当坚强。
她摸摸自己小辫,看上去就像当年才来杏花村的少女,天真无邪。
大小姐有点儿高兴,赵屿肯让她干净漂亮地死,她第一次懂礼貌地说:“谢谢。”
赵屿也笑了,只是他眼眶有点儿红。
她完全没了力气,手指渐渐垂下。
赵屿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不问我那个问题了?你和安安,在我心中,谁更重要?”
然而大小姐已经听不清了,她不断咳嗽,身体着抖。
青团把自己埋进书里,眼泪打湿那本封面古朴的书籍。
她的手指从他掌心滑落出去。
赵屿抱着她坐了许久,他的目光看向遥远的树林,那里燃起一片火光,照亮他年轻清冷的脸庞。
赵屿抱着一具还未冰凉的尸体,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只有她听不见,他才放心地说出来。
“我这辈子,肩负许多,从来没有彻底为自己活过一天。
记忆里,是吃不饱的饭,走不出的大山,饥饿苦恼的弟妹,病弱的爹娘。”
“我抽到一手烂牌,诚惶诚恐二十多年。
盼赵平和赵安安长大,盼爹娘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