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静坐了片刻没再打扰她,随手拿过浮在半空中的折子继续看,这一回却是半天静不下心来。
他失了半刻神,索性放下折子,一手搂过睡得软绵绵的锦瑟,一手拿过她细白的小手,放在掌心,指尖摩挲着她指上的细小血孔,若有所思。
客栈里门窗紧闭,大堂空无一人,唯有光线透过窗纸照射进来,寂静无声。
匹献喂了玄机,步上楼梯见匹相站在公子房门口,不由惊道:“你怎么下来了,上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匹相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没有,只是君主这些时常不在天界,人心难安。”
匹献闻言默了一刻,想起那个妖女,这些时日,自家公子与之终日厮混,眼中不由起了一丝担忧。
他还未开口,匹相已经开口问道:“君主和那妖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匹献想了半响,迟疑道:“或许是与十世善人有关,君主可能要……”
匹相为兄,闻言当即神情严肃,开口责备,“你还要隐瞒,十世善人和那妖女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有关系,以君主的实力,直接取之便好,又何需与那妖女在一块?”
匹献想起这些时日,沈甫亭与锦瑟之间的亲密他实在解释不了,不由开口猜道:“或许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和那妖女玩一玩。”
匹相冷眼观之,“以我们公子的性子,你觉得可能吗?”
客栈里本就没有人,这话一出更是一片静默。
沈甫亭修炼到如今显然早已脱世俗男欢女爱的兴趣,修仙到了这个地步清心寡欲是必然所要,男女之事自然被被摒除在外。
他天生淡漠,万物皆浮云过眼,存之无物,男欢女爱在他眼里显然就是空的。
他没有有情,也没有欲,虽然看着近在咫尺,可其实远如浩瀚无垠的星辰,看得见摸不着。
若不是仙帝必须要有仙后,他根本不会考虑娶妻一事,匹献才会这般心急于仙后人选,因为稍有一个不小心,他们的小君主就有可能永远不出世。
而这样的仙,又有什么需要他以这样亲密的关系和一只妖在一块,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除非……是动了心……
匹献默了许久还是不相信,“或许那个妖女勾引人很有手段。”
二人皆是一默,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遮掩之势,可又不敢去寻沈甫亭,只一直在客栈里面守着。
直到天色渐沉,刀月挂起,天际时而飘渺浮云,时而星辰闪耀,街上窸窣虫鸣渐响。
沈甫亭才回了客栈,见了匹相也没意外,进屋一边净手,一边开口问道:“有何事生?”
匹相与匹献相视一眼,当即跪在了沈甫亭面前,匹相恭敬道:“君主,十世善人已经离世许久,属下以遵君嘱安排位列仙班,如今天界事物繁忙,不知君主何日归回天界,以安众心?”
沈甫亭拿了架上的净布,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垂着眼睫,言辞淡淡,“你觉得我被妖蛊惑了心?”
匹献闻言一惊,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沈甫亭,当即磕头急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那妖使的诡计迷惑君主,担心您和妖在一起被人知晓,落人口舌把柄。”
沈甫亭默然半响,将手中的净布随手扔回了水盆里,“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多管。”
匹相闻言急的面色白,“君主三思,如今妖界看似一盘散沙,其实已经蠢蠢欲动,先前几个散仙皆与妖界有关,那妖尊寂斐显然心思远不在妖界,您没有了十世善人的心,邪气不知何时还会再起,留在凡间实在太过冒险!”
沈甫亭看着窗外的月色,面色平静,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这般死一般的寂静,就像刀架在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惹得毛骨悚然。
匹相二人跪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冷汗尽湿了背,心中越忐忑害怕。
半晌,沈甫亭才慢声开口,“天界的事物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问题,我不在有我不在的好处,不必慌乱。
这世间万物皆有秩序,即便乱了轨道,回到原点也不过朝夕,等这处没有问题,我自然会回去。”
匹相二人终是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太过多虑,自家主子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不知晓仙和妖之间的鸿沟?
仙妖敌对是天命,从浑沌初开便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跨越,是谁也不可扰乱的秩序。
锦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微微一转身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外头天光大亮,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沈甫亭显然早早离开了。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眼眸微显阴沉,起身去了院子,一开门便见消失许久的陶铈站在门口,似乎从极远的地方归来。
人有些晒黑了,可却变得沉稳了许多,见她开了门,神情虽有疲惫,却还是冲她笑起。
“锦娘,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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