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庐江最大的官学,素有小四姓小侯学之称。
若是不知情的北方人来了,总得奚落一句,洛阳城的四姓小侯学,已经带了个小字,再缀一个小字,未免太过寒碜。
而本地人自有本地的说辞,四姓小侯学原本是昔年为了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这四家四姓外戚子弟所设的官学,因这四家煊赫,却不属于列侯,因此时称为“小侯”
。
而江东的地界上,也有四大家历史深远、同气连枝的世家贵族,虽不能与四姓小侯的势力相比,但这四家一荣俱荣,戮力同心,实力也绝不可小觑。
所以这个小字,不过是香门第的自谦,在江东的地界上,可不敢随便开罪这四家的子弟。
自然,小四姓小侯学也不只是这四家的学子专享的特权,其他大族,如周家,或新起的势力,如孙家,都可以来此求学。
孙尚香扮了小子的样子,也常厮混在里面,有个霸道的长兄,还有个冷肃的二哥,谁也不敢寻她的事。
何况四大家之二的陆、顾两家少主都和她交好,就连教的夫子也懒得劝诫,索性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她近来大病初愈,丢了一身颓丧的病气,又活蹦乱跳起来,日日嘟囔着所见的奇闻异事,成天想着破解世上的诡秘。
“你们听说了吗,南山后面,在闹鬼呢。”
她眉目灵巧,顾盼间自有一种俏皮的生动,描述起来就绘声绘色,“有村民见着了,说,半夜里远远见红红的鬼火,忽闪忽闪的,可怕极了。”
顾邵不以为意,自从上一回误食过蘑菇以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了,不
由摇头,偏巧前几天过相关的古籍,刚好趁机卖弄出来
“村民无知,所谓鬼火,其实是磷火,磷乃是士兵战马的鲜血积年累月所化,就算所鬼魂,也是英魂所寄,又有什么可怕的”
孙尚香稚嫩的眉头紧了紧,总觉得这套说辞更不可靠,但论起读之广,整个官学也找不出一个同龄人能与顾邵相比较,要想治理他嘛
她眼珠一转,俯身向前,用小指戳了戳前面的脑袋“阿言,你听见了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陆逊并不回头,眼神一动不动地凝在简上“顾邵说的磷火,确有其事,但磷火常为阴火,色蔚,不如明火炽热。
依你的话,应该不是磷火。”
顾邵自认处处不如陆逊,唯独读之多无人能及,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反驳“我说的都是古籍记载,你说的,我怎么从没见过哪里有写”
陆逊素来不怎么和他争长短,但孙尚香绝不放弃一个揶揄的机会“顾少主,你读多,难道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的话阿言以前从华亭而来到庐江,一路的定然比你多多了你说是不是,阿言”
这话一出,顾邵本来满是愤懑的眼神也忽地沉寂下来,挤着眉毛对孙尚香轻轻摇了摇头。
华亭是陆逊的旧籍,也是其亲生父亲陆骏亡故的地方,旁人不清楚,顾邵却记得分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逊,从祖父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将两个才记事的孩子的手搭在一起,紧紧扣住。
“你记住,以后他就是陆家的少主,你的兄长,我们两族唇齿相依,你和他便是一命相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逊哭。
也是最后一次。
从此华亭这个词就成了陆家顾家的禁词,大人们对此讳莫如深,小小的顾邵也学会对这个词敬而远之。
等到稍微懂事一点,才知道这个新来的少主身世凄凉,虽然偶尔也揶揄他不是外祖父的亲孙,但从不敢正面提起他的旧事情。
这是整个庐江城人人皆知的秘密,也唯有外来的孙家不解其中的苦衷。
孙尚香不清楚这其中的由头,但见素来没心没肺的顾邵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在这事多做纠缠,只撇撇嘴“你们
说的都不算,听说周瑜交游回来了,我去请教周瑜,他说的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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