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却一时踌躇,只听到外面沙沙作响,才道:“……外面似乎下雪了。”
他问宫人:“是下雪了吗?”
宫人恭敬道:“回陛下,刚刚落的雪。”
萧从简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钦天监说今年落雪早,果然是早。
陛下,请早回吧。”
他又在赶人了。
但皇帝的屁股坐下来了,就不是那么好挪的。
李谕有点想看看萧从简有一点为难的样子,并不是那种很为难,只是有一点无奈而已的样子。
萧从简见皇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再开口催促。
他决不是那种肯表现出比别人不自在的人,即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李谕想起来白天时候朝中还在讨论京中灾民,看到萧从简沉思的神色,便问:“丞相是不是在忧虑下雪之后,灾民过冬的事情?”
萧从简缓缓道:“并不是。
陛下,灾民如何过冬,臣已经有安排了。
京中物资充沛,救援粮食衣物已经齐备,人员往周边几个大坊疏散了,妇孺较好管理,十四岁以上的男子也有了安置——两个坊包括灵慧寺完全烧毁需要重建,工部定了重建的方案,工人就用灾民中的闲散男丁,若有不足,再雇工人。
重建的款项,朝中拨一大半,京中出一部分,灵慧寺也会出一部分。”
事情听起来并不难办。
李谕亦觉得并无不妥之处,他松了口气:“那丞相在忧心什么?”
萧从简又看了一眼皇帝,说:“陛下,陛下的天下,并不是只有京中。”
李谕不禁老脸一红。
即便他的灵魂并不是一个皇帝,但听到萧从简这话,仍然是受不住的感觉惭愧。
萧从简在提醒他,一个皇帝,并不是只有眼前那点事情。
何况他还在淡州那穷山僻壤窝过一年呢。
这么快就忘记那里的父老乡亲了。
萧从简果然说淡州一带及边境百姓过冬的困苦。
国家太大,总有鞭长莫及之处。
李谕听着听着,就产生一种班主任训话的错觉。
明明该是皇帝责备丞相为何没做到面面俱到,但李谕略怂,没这勇气,也没这底气,只是默默听着。
等萧从简说完了,才道:“丞相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地方的症结,并非一日就能解决……”
这时候茶也喝过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萧从简又恭敬请皇帝回东华宫。
李谕默默站了起来,摆驾回宫了。
萧从简在心中微笑。
果然皇帝都是不爱听臣下发牢骚的。
他一念经,就把皇帝给念走了。
他起身准备恭敬送走皇帝。
临到门前,皇帝忽然转过身来,握住萧从简的手,道:“丞相,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
萧从简不由一愣——皇帝的语气太殷殷,仿佛真的十分在意他的辛苦。
李谕回到东华宫中,先去看了看小公主。
小公主小名叫金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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