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拥有实权的老奥格登看上去已经憋了很久,他意犹未尽,还要再骂,被打断时不善地瞪了儿子一眼。
“您说得好像,这消息是真的似的。”
希瑞尔急促地笑了一下,他想表现出嘲讽,声音中却透出了畏惧,“所谓所有人都有异种血统,所谓的杀异种和杀施法者只会让埃瑞安变得更糟糕……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太荒谬了,怎么看都是异种的阴谋吧?”
“那是真的。”
他的父亲无情地说,“阴谋论这种东西用来说服别人也就罢了。
羔羊需要愚蠢,牧羊犬不需要。”
希瑞尔没有听错。
他父亲的愤怒,从来在于帝国上层最终选择了公开政策,认为那会动摇帝国的统治。
老奥格登是政客而非军人,他不会像信仰受到冲击的人一样悲伤或暴怒,他根本没有信仰。
他说:“别像个傻子,希瑞尔。”
“难道要我相信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吗?!”
希瑞尔爆发了,“相信高贵的人类其实与异类混种?相信我们的伟大事业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别开玩笑了!
是人类赶走了天上的神怪和地下的魔鬼,是人类消灭了贪婪的恶龙,疯狂的法师,狂躁的矮人和野蛮的兽人!
人类是万物之灵!
我们的血统纯净无暇!”
奥格登看着他。
父亲看着希瑞尔,仿佛他今年才八岁,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还为此沾沾自喜。
他轻蔑的眼神像在看一粒尘埃,像在看一个小丑,总是如此,从小到大。
然后那眼神当中,透出了一点怜悯。
希瑞尔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奥格登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掉了,把儿子丢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疯狂新世界之中。
那之后希瑞尔没有一名访客,他的同僚与旧友似乎已经完全将他遗忘。
他让仆人替他写信,却没得到一封回复,他很怀疑信件是不是一开始就没被寄出去。
希瑞尔开始以惊人的毅力复健,当他能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他们甚至没费心瞒着他。
希瑞尔把能够到的所有东西砸碎在地上,他恨所有人,他不相信任何人。
每个人说的话听上去都如此疯狂,只有狂怒支撑着希瑞尔继续,让他得以对抗孤独和疼痛。
痛苦从未远离,烧伤的后遗症永远留在了希瑞尔身上,他裸露的皮肤呈现一种可怕的黑红色,就算没看过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必然面目可怖。
头疼甚至愈演愈烈,有时希瑞尔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剧痛从颅骨当中辐射出来,仿佛有什么要从中钻出去似的。
但在狂怒与剧痛退潮的某一日,希瑞尔发现自己在院子里奔跑。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周围,夜色正浓,仆人又不是专业守卫,没人想到他这个废人会在这个点跑出来。
希瑞尔的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没有用拐杖,一点都不颤抖。
他大口喘着气,用力握拳,然后一把抓住旁边的树枝,一指粗细的树枝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希瑞尔曾以为永远失去的力气,奇迹般回到了身上。
不对,不是奇迹,应该说是命中注定,是“使命”
才对。
什么样的人才能活过爆炸,昏睡十几年之后醒来,恢复曾经的力量?这样惊人的生命力与恢复力,只属于传说中的英雄。
为什么他会在此时醒来,要看到这个荒唐无比的疯狂世界?因为他冥冥之中被选中,肩负了拨乱反正的使命。
历史上那些英雄能以人类之躯做成种种不可能之事,他们拯救了世界,是人类之强大的完美体现,是人类之优越的最佳证明。
希瑞尔的心在胸腔中狂跳,他想要大笑,想要狂呼,为这苦尽甘来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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