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杜梅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确实很欣赏张焕这个对手,并不是因为他有过什么骄人的战绩,而是欣赏他的坚韧和执着,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拒绝崔、裴两家的拉拢,放弃繁华的京师,甘愿到最边荒的地方来建立属于自己根基,就是这份执着使杜梅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王者的气质。
路嗣恭见自己的首席幕僚有些失态,甚至还贬低陇右军,他心中很是不满,便重重地咳嗽一声,拉长了声调提醒道:“杜先生!”
杜梅一下子醒来,他歉然地笑了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先生说的话虽有道理,但都是出于主观臆断,如果张焕之军真是因为缺粮而到了强橹之末呢?”
路嗣恭是个很谨慎的人,尽管杜梅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没有证据,而且路嗣恭也很清楚,士兵缺粮的话,再高的士气也会急剧下降,他冷笑一声又道:“既然先生把张焕吹得这么厉害,那可有什么证据?不要说什么小斗换大斗,那是古之已有的办法,很正常,至于买粮先给定金,若是本帅也会那样做,这些都不是破绽,我只希望将军拿出证据来。”
杜梅也听出了路嗣恭语气中的不满,他淡淡一笑道:“证据当然是有,而且还有两个,我先到天宝县城,就发现城中几乎没有男子,都是妇女和小孩,我连问几个人,都说她们的丈夫到军营干活去了,去伐木铲雪,每天管一顿饭,还给钱,我就觉得奇怪,军营已经扎好,粮食又那么紧张,要伐木铲雪干什么?我便派一个手下去察看情况,后来手下告诉我,他发现那些当地人都在操演军队,将军,你明白吗?是操演军队,就是扩军,如果他缺粮,他可能会这样做吗?”
路嗣恭吸了一口冷气,他的信心开始有点动摇了,或许杜梅说得对,他想了想,又沉声问道:“你说有两个证据,那第二个是什么?”
杜梅微微一笑,他从怀里取出几张叠得形状一样的纸条,递给路嗣恭道:“这是他们士兵聚赌时下的注,我趁乱偷偷拾了几张,将军请看!”
路嗣恭接过,把它们摊开放在案桌上,只见第一张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刘三毛下注二十一日午饭。
再看第二张,字迹工整,写着:王平赌二十二日晚饭。
其余几张的字迹或潦草或笨拙,都不一样。
“这是他们在用饭来下注,正好说明他们缺粮啊!”
路嗣恭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会反而证明不缺粮呢?他疑惑地向杜梅望去。
杜梅轻捋胡须得意一笑,“张焕想得是很细致,也很周全,可惜他手下执行这个计策的人却疏忽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什么地方?”
杜梅用食指关节轻轻叩了叩那几张纸条,“将军你看见没有,这几张纸条的四边都裁得整齐光滑,用的纸质相同而且大小一致,居然叠的形状也一样,而且我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并非当场制作,将军请想一下,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这么巧合?”
路嗣恭沉思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些赌注是成批制作?”
“正是!”
杜梅淡淡一笑,“这就是张焕事先布置的最确切证据!”
路嗣恭终于相信了杜梅的判断,张焕确实是不缺粮,所谓缺粮只是装出来的一个幌子,他眉头一皱,“那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会郡!”
杜梅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着会郡道:“段秀实占据灵武郡,和会郡遥相呼应,威胁到了整个陇右的安全,所以韦大帅才命你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夺下会郡,张焕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装出缺粮的样子,让将军以为他随时会来攻打武威郡,从而把将军牵制住,给会郡的军队争取时间。”
“先生的意思是他不会来攻打武威郡?”
“不!”
杜梅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肯定会来攻打武威郡,不过不是现在,若我没猜错的话,应是开春过后,那是他的新军也训练得差不多了。”
杜梅走到帐门,望着帐外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大雪,无比自信地说道:“再者,这么大的暴风雪,他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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