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他不是个温柔的男人。”
记忆里的秦笑曾含着优雅的令人沉醉的笑,“可惜了我也不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我们在一起时,整日整日地都是吵架,吵着吵着又去了床上,下了床便接着吵……”
她曾经将手指点着下巴,怅然若失地道,“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挥霍干净的……”
“可我原还以为,我可以同他吵一辈子的。”
夕阳的光芒曾经落在这个女人寂寞的眼眸里。
从此她再也不会笑了,无论是自嘲还是嘲人的笑,无论是迷人还是自迷的笑。
她曾经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却选择了最难看的死法。
在某一个瞬间,阿寄似乎感到她是安心的。
她从此抛却了这一副尘累的身躯,她从此……可以与那个人,在黄泉底里相见了。
阿寄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凄厉的风声里似夹着女人的哭和笑,四百年的深宫不知埋葬了多少这样的美艳而绝望的魂灵,全在这一夜放出了摧人心肝的声响。
她只觉身体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粗鲁地翻搅着,跑着跑着便乏了力,一手撑住树干便拼命地干呕起来。
黑夜仍然无穷无尽,好像是永远也不会再天亮了一般。
***
阿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未央后殿的。
但她毕竟是回来了,因为顾拾交代过的,她要留在这里等他。
她已经不能帮上他的忙了,那就更加不可以拖他的后腿。
她带着满身的疲倦推开了门,床上仍散乱扔着顾拾换下来的吉服。
阿寄走过去将这吉服仔细叠好,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将手抽出来一看,竟沾了满手的鲜血!
他……他受伤了?!
阿寄睁大了眼睛,心中好像陡然被撕裂开一个空洞,冷风哗然灌了进来,令她生出无尽的恐惧。
她慌乱地将这件吉服抖开,见那染血的地方正是腰际,玄黑深红的交界处,腰带遮住了血迹。
她想起来,就在这里,半日之前,他还在自己的面前脱了衣裳……而她却不敢看他……她如果再仔细看上一眼,也许就会发现他腰际的伤口!
又闻得一声轻响,一件小物事从袖口里跌落出来掉在了地上,她低头一看,脸色煞白。
那是一只小小的、白底绣牡丹的香囊。
她抱着这件衣裳奔出了后殿,那条甬道上却站满了兵士,明晃晃的刀戟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努力冷静下来,分辨出这些兵士的红衣黑甲,应是钟嶙麾下的北军,也就是目前听从顾拾调遣的……
“王妃。”
一个领头的兵士站了出来,为难地道,“殿下吩咐了,请您不要离开这座后殿。”
她只好往后退。
却又见到张迎正急匆匆从甬道上赶来,奔到了阿寄的面前。
阿寄捧着那一件吉服正想问他,他却拽住阿寄的衣袖将她往后殿里拉。
“郎主不放心,一定要奴婢来看看您。”
大冷的天,张迎却来回地跑出了一身汗,“阿寄姐姐,算奴婢求您,您就别给殿下添麻烦了……”
她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是了,顾拾说了的,不要给他添麻烦,她给他添的麻烦已经是太多、太多了……
“姐姐。”
张迎将她推进房中,冷静了颜色,认真地道,“您不要觉得郎主是一个权欲熏心的人。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