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已没东西了。”
妇人看他四处找着什么,开了口,声音干哑发涩,“都被当兵的抢光了。”
袁琴顿住了动作。
“我会再从我的宅子里拿些东西过来。”
他想了想,道,“那包裹里还有几块烙饼,你们先将就一下。”
阿铖打开油纸包裹,见到香喷喷的烙饼和几块生肉,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
妇人却道:“你还能回你的宅子么?”
“那是皇帝赐我的宅子。”
袁琴淡淡地道。
妇人笑了一下,“皇帝都要换了,他们不抓你?”
“他们抓我做什么?”
袁琴也随着笑笑,“我不过是个乡下人,从来也不做出头鸟的。”
妇人摇了摇头,“我是不懂。”
袁琴回头看她,“林夫人,你放心吧。”
他静了片刻,“我说过的,只要还有我一口饭吃,便一定会有你们母子一口饭吃。”
“我也说过的,我不是什么夫人。”
妇人平平地道,“我只宁愿我当初没有救过你。”
袁琴的神情滞住,连微笑亦难以维持了。
“那时候在荆州乡下,你躺在我家的柴房里,浑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了……”
妇人叹了口气,“阿铖看见你便哭,险些将左邻右舍都招来。
这若让人瞧见了,我一个带孩子的寡妇,照料着一个受伤的男人,像什么话呢?可我却到底不忍心。”
袁琴低声道:“夫人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后来你就去了江陵,再后来,听闻你去了长安。
然后你就派人来接我,到长安来,这地方虽比不上高门大户,但毕竟在京师,我和阿铖都不愁吃穿。”
妇人道,“你若要报恩,这样也就足够了。”
袁琴蓦然抬起眼来,却见妇人一张风霜侵蚀的脸容上无悲无喜的一双眼,也正安静地凝视着他。
“我是个农妇而已,根本不懂什么国家大计。
袁先生,你前途远大,我不想拖累你。”
“你没有拖累我。”
“你说要回宅子里去一趟,便是我拖累的吧?”
袁琴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便看着阿铖狼吞虎咽地将烙饼吃完,袁琴站起身来,这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林寡妇默默地送他走过一地狼藉,到了院门口,她忽然开口问:“你下回何时过来?”
她过去从没有这样问过他。
他站在显是被刀剑斫坏的柴扉前,涩涩地答她:“我也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她说:“你若是回来得早,我便等着你。
你若是久不再来,我便带着阿铖逃出长安去。”
他的手抠进了柴扉里,指甲里嵌着木刺。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好像还十分地羞耻:“……你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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