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唤着,柔软的声音如细细的绒毛搔得她有些痒,“我时常忍不住想,你如果会说话就好了。”
她的身子一僵,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如果会说话,我就可以听见你亲口说,你喜欢我。”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有些羞赧,“你一定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可我有时候,又觉得你不说话是好事。”
他的笑声安静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你不说话,我才有底气欺负你。
“姐姐,我想起来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的?在雒阳南宫,阮太傅不在的时候,我偷了个闲……不过我已记不清你那时候的样貌了。”
风月沉默,山山水水拓印在宫墙里,连带着人也似一片单薄的纸,乘着月色飞舞。
“若是我爹娘还在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道,“若有人问我你有什么好?我就说,你什么都好,便连你不会说话这一点,都是好的。”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缭绕在白玉栏杆上,她一双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瞳温柔而静谧地凝视着他。
顾拾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忽然松口气般笑了。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细颈漆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半瓶子酒水晃荡作响,“来,我们喝酒。”
就他那点酒量……阿寄正疑惑时,他却当先扬起头来喝了一口,笑着凝注她。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将那一口酒对着她的嘴渡了过来。
她险些被呛死,两手下意识拼命推阻,却被他一手抓住了。
他的舌头轻轻地往前推,清澄的酒液温柔地流入口腔,填满了一切空虚的地方。
他的另一只手将酒瓶往地上一扔,便扣住了她的腰,在她好不容易吞咽下这一口酒之后却更加势不可挡地侵略进来。
月华幽谧,将荡漾的深澈水波映照在这片荒凉而华丽的高台之上,水光浮过两人的衣发,反射出微渺的清芒。
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她头晕目眩,扶着栏杆想咳嗽却咳不出来,只是哑然地盯着他,全然地无可奈何。
他却好像得意极了,拍着她的背,笑盈盈地道:“阿寄,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
这样一句仿佛随口拈来的话,其实内里是有很大的讲究的。
阿寄既是哑巴,顾拾平素同她说话,都会挑些容易回答的问题让她选择“是”
或“不是”
。
所以,如果顾拾诚心诚意,就该问一句:“阿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可他自然不会这样去问的。
若是问了,却遭她拒绝,他该怎么办?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问的是:“阿寄,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听了这样刁钻的一句话,女子半晌没有动作,朗朗的月色下,她的侧影宛如病梅抱雪,沉静而苍白。
她罕见地没有脸红,这让顾拾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也许他不该这样问的。
不,也许他方才就不该强吻她。
不,也许他今晚就不该带着她上渐台上来……
思虑太重,愈想愈错,手在大袖底下发抖。
大约是因为从小到大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他学会了想要的东西就要立刻去抢,不顾后果,不计代价——即使是想要一个平静的夜晚,也是如此。
即使是想要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