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兵士躬身接过。
我笑道:“有劳你了。
这封信极为紧要,是我请父亲裴左丞退婚的书信,万不能有闪失。”
我公然挑衅李适之,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兵士转身去了,我才举步出了邸店大门,走向城北粟特人聚集的片区。
剩下的三名兵士始终跟在身后,我也不去留意。
我寻了一个相熟的粟特商铺,闪身进店,与他们用粟特语交谈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交给他们,再三叮嘱,又装作买了一件首饰,这才离开。
只是,当天晚上,我就发现那封信函被放在我的面前。
我眼前一黑,怒不可遏。
还未待我发难,李适之先开了口:“卿心所属的男子,就是这个安重璋么?”
他以目示意那封信函。
送给裴公的那封信,我并不介意李适之知道。
而这封信才是我真正想送出的信,是我以粟特语写就,送给安重璋的。
信中不仅告诉了他我当下的处境,向他问计,还提及我们的密谋因李适之介入而失败。
我没料到,我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被误会了。
安重璋说到底只是凉州一地的地方豪族,而李适之手握重权,若是他想为难安重璋,那可太容易了。
我脱口道:“台主误解,我与安五郎只是知交……”
说完了我就想打死自己。
以对面这位的心性,我说什么“知交”
?
“安五郎?”
他思考着,显然并不相信,“我行二,卿也唤我一声二郎如何?”
我蹙眉:“不敢唐突台主。”
他目光回落到信函上,笑道:“卿若不肯如此唤我,我便要给河西留后萧炅写封书信了。”
我霍地站起:“你!”
他不为所动,仍是微笑着,笑容清浅。
半晌,我竭力从齿缝间挤出了那两个字:“二……郎。”
李适之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视事终日,目痛神乏。
得卿一唤,如饮醇醪,疲倦尽消。”
我厌倦道:“天色已晚,台主还不走吗?”
虽然唐朝各地皆有宵禁,但李适之身为三品高官兼本地最高军政长官,自不用担心犯夜。
果然,他闻言笑道:“明日我休沐,卿不必担心我睡得迟。”
我没好气地道:“可我要睡了。”
李适之抱膝而坐,望着窗外皎皎明月,说道:“今日乃是我的生辰。”
我抬眸,却见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我幼失怙恃,因此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
直到我娶了懿娘……懿娘每年都为我做几道菜肴。”
我想问他这关我什么事,却忽而想到,他讲述的,是他作为一个鳏夫对他亡妻的记忆,而我……其实也想代入他的角度,想一想王维对崔瑶的心态。
于是我没有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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