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能得大运气谋个好出身的佃户子女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被世家子们玩弄一阵后,渐失了新鲜感。
被骗入府籍充作家奴的算是走大运,而被百般折磨,不堪屈辱自尽后弃尸荒野者比比皆是。
琉国不乏风流之士,楼阁望烟花,烟花觅佳人,好似繁华锦卷的气象却因荒野外的饿殍残尸,而落下无法拭尽的墨点。
却有一人,自北而下,布衣瘦驴,踩着七年前的那一场冬雪来到琉国,不是佳公子,胜似佳公子,轻转衣袂便在那幅繁华锦卷上留下重重一笔。
布衣离公子,七载冠东琉,铜马载金银,轻歌别帝王。
戏班子里的伶人颦蹙婉转,如是唱道,区区十字尽表离公子七年中留下的段段传奇。
可传奇终有结束的一天,只不过,包括安伯尘这些贴身仆僮在内,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
公子带他们出游看戏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细细回想起来,公子除了逼他们吞丹炼药,定下一条条古怪的规矩外,也算待他们极好,不像别的世家子们动辄打骂贴身仆僮,也不会减衣少食……
烛火的光晕刺痛了眼眸,冷风吹来,掀动火苗左右摇晃,安伯尘打了个激灵,强压下胡思乱想,怔怔地盯着那首七绝。
公子在他们眼前被那个恶女人斩下脑袋,横尸当场,已死得彻彻底底,此时再去想他又有何用,当前最要紧的便是破解诗谜,救下自己和其余三名仆僮的性命。
“九十九阁烟尘迷,千百楼台迩相遗。
望君且缓相思苦,来年方晓妾心意……公子啊公子,你若在天有灵,就现身告诉伯尘吧,伯尘留得性命也好日后为你老人家烧两柱香。”
少年揪着眉头喃喃自语着,他的相貌并不英俊,算是普通至极。
可作为专为公子掌墨的仆僮,或许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书卷味儿,使他看上去眉目淡然,偏偏此时又心急如焚,双眼发直,若被人瞧见,定会觉得这少年有些傻气。
就在这时,一道冷风从背后袭向安伯尘,本就满身大汗,此时被风一吹,更觉冰冷,像极了老人们所说的魂魄反阳。
“公子!”
少年欣喜若狂,猛地扭头,没入眼帘的自然不是笑吟吟的公子,而是那个戴着面纱、身段婀娜的女子。
也正是她,手执五尺长剑,口念咒言,将公子以及他一段段传奇斩落于琉国开平七年的秋夜下。
一瞬间,心中由大喜到大悲,却非一个佃户出身、初入繁华京城不过四载的少年所能承受。
膝头一软,安伯尘一屁股坐倒在地,面白如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目光落向安伯尘,逡巡半晌,女子轻叹了口气兀自摇首。
“那人死前说了,我们要找的秘密都藏于这首七绝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死前他还要作弄我们一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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