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语堂嘴中发苦。
小周氏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要个答案似的。
崔语堂脸上火辣辣的,最终轻轻开口道:“是我。”
是他自以为是地隔开妻子和子女,最终造成了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
他对妻子与小女儿于心有愧,想要好好补偿,还怀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想见阖家欢乐。
却又将从小怀着不同观念的大女儿置于无解的局面,不能理解一切变化。
他不是罪魁祸首,谁是呢?
这话说出来,崔语堂觉得心上一松,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有些从前不敢问的问题,现在也能一鼓作气地问出来了。
“阿芸,你是不是恨我?”
小周氏有些惊讶,坦然道:“爱恨向来交织,我恨不起。
我是见不得你好,又不得不见你好。”
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能如何呢。
崔语堂心中一揪,双眼一黯,呆呆站了半晌,才道:“怪道人作《八至》。”
小周氏垂眼,从前不懂的诗,现在看来却是再妙不过。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崔语堂蹲下身,抓着小周氏的手,小周氏低头看他一眼,到底没甩开他的手。
“厌着我也是好的,我不求什么,只当罚我吧,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不需要你有任何回应。”
既然不需要她有任何回应,小周氏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把手一抽,道:“嘉惠那里应当刘氏也说的差不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该走一趟了。”
崔语堂苦笑,起身,到门前时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宁愿望着前方发呆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心里空落落的,茫茫然地走了。
小周氏在他走后却笑出了声,觉得心中极解气,他眼里的东西,他懂或者不懂,但小周氏哪有不懂的道理?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每一次都能在镜中自己的眼里看见。
笑的喘不上气了,小周氏才停了下来,眼边也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怎么出来的泪花。
她将那点眼泪慢慢擦去,心里悠悠,晚了。
她再不向往着和他和和美美过一生,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他愿让她舒心,这很好,想要旁的多一些,却是没了。
***
崔嘉宝病了。
烧的迷迷糊糊,梦里全是刘氏躺在床上咳嗽,说自己没有得风寒的样子。
她不敢说梦话,吓到极致了也只在被窝里偷偷摸摸地哭泣。
大夫看过了,只说是魇着了,夜里盗汗,又着了凉,病情才反反复复不见好,还是要让病人宽心静养为上。
小周氏来看她,崔嘉宝往被子里躲,不愿意见她。
小周氏苦笑。
“阿年,你在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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