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楼还想说什么,陆江北拉着他小声道:“好老弟,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没看见高绝的脸比锅底灰还黑。
你不记得了,令堂临走前嘱托他好好看紧你,别再四处捡了女人往家里带。
可你一点儿都不配合,到哪儿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等回了家之后,岂不是连累着他也跟你一起挨骂……”
原来,高绝和段晓楼是姨表兄弟,段母就是高绝的姨母。
虽然段高二人年纪只差了四岁,但是相对比之下,段晓楼尚未定亲,高绝却已经有了一子一女。
段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勒令高绝好好管束他表弟,别在外面做下荒唐事。
太善点头哈腰地把众人让进西厢房,又催人去预备热水和饭菜。
之后才返回了前殿,找到大徒弟真珠,急急交代道:“你赶快去瞧一眼,东厢的那人还活着不曾?若是死了,就重新抬回棺材里去;若她还能走路,就给她准备一套体面的衣裳,梳洗干净了,领到西厢里给贵客磕头!”
真珠疑惑:“不就是几个过路人吗,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况且东厢的那位是个深闺小姐,罗家早晚会来把人接走的,咱们怎好支使她去见陌生男客?”
说着又一指院子那边,露出个苦笑的表情,“要说去伺候洗漱用饭,那里有的是人才,而且都上赶着要去呢。
方才若不是我苦苦拦住,她们还欲扒窗偷看,既然不耐留在道观里,就别阻碍她们的好前程了。”
太善摆手:“不,我瞧着那帮人很有些来头,起码也是哪个大富之家的老爷公子哥儿。
唉,也怨我嘴快,刚刚把诈尸的事当笑话说给他们,其中有一人听了觉得新奇,立马要去见识见识那个死而复活的人,我忙给拦下来了。
东厢的屋子又破又烂,哪里是他们的贵脚能踏足的贱地,而且万一传出去说我虐待一个半死的孩子,那我脸上岂不没光!”
真珠低头称是,但她只去了片刻就回来了,焦急道:“师父不好了,真静和何小姐全都不见了!
到处都找不到人!”
太善惊得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她们人呢?不可能,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你快去问问谁看见她们出去了!”
真珠点头刚要离去,太善又喊道,“慢着,你先去一趟后院,把观里的年轻姑子点一点,找几个能上台面的,送去西厢伺候贵客们吃饭!”
于是,真珠又来到后院。
刚进院门,二三十个年轻道姑,大的不到三十岁,小的才十四五岁,“呼啦”
一下全都聚集到真珠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她的脸。
真珠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些人,只见她们清一色全换上了银白水光缎子面镶蓝边的道服,个个涂脂抹粉,描眉点唇,还有几个在鬓边簪了碗口大的金线菊,不伦不类的,比戏台上的丑角还滑稽。
话说在水商观中,一共给道姑发放三种道服,最好的就是她们现在穿的这种银白缎服,每人仅有一套,在重大的场合才统一穿着,比如,原定于二十日后的给何当归超度的道场,就要穿这套最好的道服来撑台面。
其次是银灰色的棉布道服,每人三套,平日里接待香客,以及下山采购物资时,专门穿给外人看。
最普通的便是灰色的粗麻长褂,每人有五六套,在观里干活儿时穿着耐磨耐脏的。
有道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不用多说什么,真珠在众人中细细挑拣一番,找了几个说话利索懂得看人眼色的年长些的道姑。
那几个十六七岁的小道姑见没自己的份儿,吵吵嚷嚷地堵在院门口,缠着真珠不依不饶,大呼“偏心”
。
真珠只好补选了四五个小道姑,不太放心地嘱咐她们待会儿沉稳点,又叫她们把头上插的花拿下来。
于是,十几个年轻道姑嘻嘻哈哈地走远了,真珠在后面瞧见那几个小道姑重新把花簪上,无奈地暗自摇头。
她们涉世不深,空有些小聪明,只道水商观是个牢坑,可其实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步步凶险,没有一点脑子的女人哪能活得长?
不过,她们根本没人听得进她的话,反而嘲笑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谁也不能替她们走。
※※※
何当归和真静凭记忆找路,费了些周折才找到那个逃犯藏身的草丛。
拨开草丛,那人还是昏迷状态,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何当归打量一番,只见他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苍白的面容上,有着精致到让人惊叹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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