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宁知县姓段,山西人,康熙八年任普宁令;十三年以普宁令代理惠来令。
他虽是籍贯山西,但从小却在榕江边长大,走遍了榕江附近的山山水水,一口纯正的榕城腔,让人分不出居然是个外省官。
虽然是捐了监生弄了个文凭,但不代表他没有能力。
他也是从一个乡农务官做起,接着吏员、主簿、教谕、县丞一步一个脚印,最后做到知县的,而且还是管两个县。
这是个从最基层中走出来的实务官,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怀着深刻的感情。
说他爱民,说不上,因为他太霸道。
为了他心目中的大局牺牲不少乡亲的利益。
他就曾经为了重建“聚才阁”
、“普宁楼”
,强迁县民,勒令时限将当地的原住民尽数迁走,仅给予微薄的补偿钱银;
说他懦弱,不见得,因为他又够强硬。
至少普宁在大兵驻扎与郑逆对峙的情况下,还能尽量保证治下百姓的生命安全,同时又能招揽驻兵在本县消费,给他们提供吃喝玩乐,让县中百姓都有事做,有钱赚;
说他无能,又不会,因为他能搞钱。
自从他上任普宁知县后,去省、去府,乃至去找当地乡绅要钱,反正哪里能搞来银子,他就去哪里要,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修路。
把普宁县修得四通八达,一时间,成为潮州八县中道路最好的县城。
从乡野成长起来的他认为,路通则财通,财通则民富;
说他昏庸,也不至于,因为他会保护本地乡绅。
为了对抗外来商团,他曾大力扶持本地商团、大户,把砖土、石头、木材等建材价格压低,让本地民众以尽量较低的负担能修得起房,买得起屋。
说他清廉,那是不可能。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时候的普宁知县,已经不是那个当年在学堂上意气风发、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风华正茂的有志书生了,他已经忘记了上任前家中父母的殷殷嘱托,忘了曾经许下的‘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诺言。
他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渐渐脱离了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百姓,他的初心已不再赤诚。
或许,他是做了些事,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虚名。
官场浸润多年的段知县,知道想办些事,妥协是必要的。
“呵呵呵,来,殿下,咱们喝茶。”
段知县没有直接回答尚之孝,而是选择了战术转移话题——喝茶。
段知县没用传统的紫砂茶壶,摆出的是一套产自海阳县怀德乡枫溪村(今潮安区枫溪镇),全身洁白无瑕、通透光润的工夫茶具。
又把乌榄核制成的榄炭加到小泥炭炉中,榄炭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炭炉中摇曳的火焰似乎在诉说着普宁城的动荡与不安,而铜壶里的水欢快的泡腾着,似乎在暗示即将发生的暴乱。
茶是好茶。
潮汕地区最上品的茶,以饶阳县元歌都凤凰村(今属潮州市潮安区凤凰镇)为佳。
上品中之极品,是来自凤凰山上一个叫乌岽的小村落那里的单枞茶,山上有一株百年古茶树,是南宋时期种下的,已有数百年历史,每年的采摘量极为稀少,能炒制成茶的,不足5斤。
如此产量,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喝得到的。
但普宁知县作为潮州府下牧民一方的“老父母”
,自然是喝得上。
水是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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