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太不知道“幽默”
的意思,初芝解释一番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讲笑话儿。
大女还是脸皮厚。”
大家又笑了起来。
季太太又让徐仲九多吃菜,“都是家常菜,尝尝我们乡下风味。”
又打听他家庭的情况。
友芝知道季太太是替她打算,然而她并不打算领情,闷头扒了半碗饭,搁下碗筷便要走。
季太太眼风扫过去,友芝感到脚上被人轻轻碰了下,但她仍无畏地回了母亲一眼,朝祖母和父亲说了声慢用,推开椅子起身走了。
季太太满心不自在,但当着徐仲九的面不好说什么,只能偷偷瞪了季祖萌一眼,无非你看你养的好女儿。
季祖萌一笑,拿过她的碗帮她舀了碗汤,“太太今天忙了什么?”
季太太仍有些悻悻,“我能忙什么,无非家务事。”
季祖萌好脾气地问了两句立夏日的安排,老太太插嘴问夏装的添置。
季太太当了许多年家,自是早已安排妥当,说起来样样周全。
几个小的吃完了不耐烦听大人说话,初芝和保姆领着她们下去,剩下明芝陪在桌边。
她低着头,两条长辫垂在胸前。
从徐仲九那边看过去,仅能从她颤动的睫毛确定她并未睡着。
好一付温柔婉顺的闺秀模样。
徐仲九嘴角微微弯了弯。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等她见多了几次血后,骨子里的东西就藏不住了。
到时候该怎么用,他现在还没想好,但总能派上用处的。
季祖萌见太太的注意已被引开,想起近日乡间的一件案子,一佃农因田被收回而上吊身亡。
佃农的地主被控侵占土地、逼死人命,案子送到了县里。
季祖萌和地主并不相熟,但平日此人乐施好善,夏天捐款给善堂,冬季捐棉袄给监狱,只不知道此番何以闹出事。
估计其中必有误会,他家既然托到季祖萌这里,少不得为他说上两句。
不是教沈凤书徇私,总归兼听则明。
徐仲九诺诺应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初芝回来了,皱眉道,“阿爹,我听说那人真真算得上是个土劣,因此党部才有人出头控告他。”
季太太不赞成地说,“女孩儿家家,你又如何知道孰是孰非。”
她倒不是反对女儿管事,但当着徐仲九的面还是不要太出格,免得传出去不好招婿。
初芝并不辩解,浅笑着依母亲坐下,听父亲和徐仲九说话。
明芝见他们相谈甚欢,低声跟老太太、季太太告了退,慢慢地出了饭厅。
她病了几日,格外怕冷,依然穿着薄夹袄,行走在夜风中倒也正相宜。
季明芝早知自己不是好人,然而她对自身的憎恶在此时达到了新的高处。
她恨初芝中途拦了徐仲九去,他来探望她这个病人,话都没说上就被截走。
以初芝的待人接物,没把她放在心上,才有如此唐突的行为。
她也怪自己,已经被许给表哥,不该有其他的想头,不要说见外客,管得严的家庭连学都不给上了,所以初芝的态度也没有错:来探病,礼送到就是心意到了,人见不见没所谓。
受友芝的影响,明芝也看过两本西洋小说,此时不由得一时怨一时恼自己无用,在父母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遇到疯狗,她知道必须马上开枪打死,不能站在那等别人来救,怎么其他事她就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人钻了牛角尖,哪有那么容易出来。
明芝反反复复地想,她也是季祖萌的女儿,然而十六年里过得不如有体面的大丫头,临到该婚嫁的时候还把她许给太太娘家的侄子,明知道沈凤书受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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