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镇,悦来客栈。
用过晚膳,贺长老去当地的丐帮分堂找几个老家伙喝酒聊天,留下楚风吟照顾病人,临走的时候还故作天真地挤挤眼,道:“小子,别趁人之危哟。”
得到的回答是一块抹布迎面掷来,贺长老呵呵一笑,体贴地替他们带上房门。
楚风吟满脸不自在,悻悻道:“臭老头。”
沈烟清倚在床头,笑过之后是一阵咳喘,慌得楚风吟飞一般掠过来,又是拍背又是端水,倒让他过意不去了,润了润喉,道:“别这么紧张,只是风寒而已。”
楚风吟擦去他唇边的水渍,笑道:“你多病上几次,我的轻功也就练得无人能及了。”
沈烟清心头一颤,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径自拍拍枕头躺下,轻声道:“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楚风吟神情严肃地盯着他,道:“今夜我跟你睡。”
沈烟清被口水呛着,咳得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颊又涨得通红,楚风吟拧了冷帕子擦拭他的额头,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留在这里照顾你罢了,烟清。”
沈烟清闭上眼,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楚风吟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暧昧地道:“难道说——你心术不正?”
逗弄病人实在是一件缺德的事,眼看着沈烟清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楚风吟收起玩笑之心,回房取了被褥铺在地上,脱掉外袍躺了上去,从被子底下朝他挥挥手,道:“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沈烟清不禁气结,本来心里就有事,这一闹腾更是半点睡意也无,挺尸一样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揉着额角坐起身来,才掀起被子要下床,楚风吟像长了顺风耳一样,翻过身来盯住他,问:“怎么了,起夜么?”
沈烟清摇摇头,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楚风吟皱皱眉,一弹指熄了油灯,黑暗中响起的声音更加低沉惑人:“不是教你别胡思乱想么?快睡。”
沈烟清懒得与他夹缠不清,随便找了个理由:“……有些冷。”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什么不好说偏偏用这个烂借口,果然,眨眼之间,高大结实的身体已经硬挤入被中,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手脚环抱,密密实实地将沈烟清搂在怀里,还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脸蛋,道:“睡吧,乖。”
沈烟清张口结舌,挣扎了几下,最后老老实实窝在那人怀里,一来是虚软无力的四肢不给主人面子,二来,楚风吟粗喘了一声,狠狠按住他的腰身,哑声道:“别乱动!”
沈烟清立时乖顺下来——虽然顶着“以色事人”
的恶名许多年,但在情事上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嫩雏,对于冒冒失失撩拨对方情欲的下场隐约能猜到几分,自然也不想去尝试。
紧贴的胸膛能真切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沈烟清闭上眼睛,身体虽困倦,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半个时辰,楚风吟妥协地叹了一声,问:“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沈烟清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楚大哥不会害我。”
“嗯。”
“六年了……音讯全无,我一直在找他,他却不想见我。”
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地收紧,头顶上方不悦地哼了一声,沈烟清叹了一声,道:“但是,我知道不会是他,六年前他曾将性命交予我手上,今日,断然不会加害于我。”
自打醒来之后,满脑子都是楚瑛的事,当时震惊太甚,失了冷静才会让程秋远钻了空子,现在想想,疑窦颇多。
楚瑛当时收养他,曾立誓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他平安,而六年前那人在他的安排下逃出京城时,更是不假思索地托以性命,如斯信任倚重,怎会突然动起杀机?
楚风吟忍住难言的酸意,抚上他的面颊,轻声问:“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沈烟清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他待我如手足,若不是他一直护着我,沈烟清早成一堆枯骨了。”
黑暗中,温热的气息罩了上来,楚风吟的唇近得快贴住他的耳朵,低沉的声音触人心弦:“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又是没得商量的霸道口气,沈烟清莞尔一笑,连连说不敢当,却被楚风吟一口咬住耳垂,湿痒潮热,带起阵阵轻颤,那始作俑者得意地笑了,笑纹还未消便被一肘子拐在胸前,满腔笑意化为一声痛叫。
“活该!”
沈烟清低斥一声,啪地翻过身去,拉起被子,不再搭理他。
片刻之后那双手臂又环了上来,沈烟清调整了舒服的姿势,不知为何心里松快了不少,打了个呵欠,瞌睡虫开始一只一只地住外爬。
半梦半醒时,听见楚风吟低声说:“烟清,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沈烟清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低低地“嗯”
了一声,便沉入黑甜乡中,一夜好眠。
而那个拥着心上人入怀的楚家三少,却被搅和得睡意全消,独自煎熬到天亮。
越向北,草木越见萧条。
齐州松月门,位于朝云峰与暮云峰之间的连云谷中,风景最是秀丽,溪流清澈,树木参天,早晚还常见白雾从山峦漫下,与人追逐玩耍,而朝云峰顶,是门下弟子学艺练武之处,暮云峰顶,则是松月门的祠堂。
门主楚承业还在扬州陪伴娇妻,乐不思蜀,楚风吟带着沈烟清策马飞驰上山时,家中只有二哥楚莫辞和二嫂唐月婵,一个是斯文儒雅的白面书生,一个是豪爽泼辣的江湖女子,夫妻二人到门前相迎,还未开口,便被小弟气急败坏的样子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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