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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好坏(第2页)

查那时很简单的北行日记,还剩有这几条记录:

十二月初九日,下午偕公岐采卿椒如至中和园观剧,见小叫天演时,已昏黑矣。

初十日,下午偕公岐椒如至广德楼观剧,朱素云演《黄鹤楼》,朱颇通文墨云。

十六日,下午同采卿访榆荪,见永嘉胡俨庄君,同至广德楼观剧。

三十二年中人事变迁得很多,榆荪当防疫处长,染疫而殁,已在十多年前,椒如为渤海舰队司令,为张宗昌所杀,徐柯二君亦久不通音信了,我自己有三十年以上不曾进戏园,也可以算是一种改变吧。

我厌恶中国旧剧的理由有好几个。

其一,中国超阶级的升官发财多妻的腐败思想随处皆是,而在小说戏文里最为浓厚显著。

其二,虚伪的仪式,装腔作势,我都不喜欢,觉得肉麻,戏台上的动作无论怎么有人赞美,我总看了不愉快。

其三,唱戏的音调,特别是非戏子的在街上在房中的清唱,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与八股鸦片等有什么关系,有一种麻痹性,胃里不受用。

至于金革之音,如德国性学大师希耳息茀尔特在他的游记《男与女》第二十四节中所说,“乐人在铜锣上打出最高音”

,或者倒还在其次,因为这在中国不算最闹也。

游记同节中云:

中国人的听觉神经一定同我们构造得不同,这在一个中国旅馆里比在中国戏园还更容易看出来。

由是观之,铜锣的最高音究竟还是乐人所打的,比旅馆里的通夜蜜蜂窠似的哄哄然终要胜一筹也。

我反对旧剧的意见不始于今日,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自己避开戏园就是了,也本不必大声疾呼,想去警世传道,因为如上文所说,趣味感觉各人不同,往往非人力所能改变,固不特鸦片小脚为然也。

但是现在情形有点不同了,自从无线电广播发达以来,出门一望但见四面多是歪斜碎裂的竹竿,街头巷尾充满着非人世的怪声,而其中以戏文为多,简直使人无所逃于天地之间,非硬听京戏不可,此种压迫实在比苛捐杂税还要难受。

中国不知从那一年起,唱歌的技术永远失传了,唐宋时妓女能歌绝句和词,明有擘破玉、打草竿、挂枝儿等,清朝窑姐儿也有窑调的小曲,后来忽地消灭,至今自上至下都只会唱戏,我无闲去打茶围,惭愧不知道八大胡同唱些什么,但看酒宴余兴,士大夫无复念唐诗或试帖者,大都高歌某种戏剧一段,此外白昼无聊以及黑夜怕鬼的走路人口中哼哼有词,也全是西皮二黄而非十杯酒儿,可知京戏已经统制了中国国民的感情了。

无线电台专门转播戏园里的音乐正无足怪,而且本是很顺舆情的事,不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叫我硬听这些我所不要听的东西,即使如德国老博士在旅馆一样用棉花塞了耳朵孔也还是没用,有时真使人感到道地的绝望。

俗语云,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

中国人很有这样精神,大家装上无线电,那些收音机却似乎都从天桥地摊上买来的,恐怕不过三四毛一个,发出来的声音老是那么古怪,似非人间世所有。

这不但是戏文,便是报告也都是如此,声音苍哑涩滞,声调局促呆板,语句固然难听懂,只觉得嘈杂不好过。

看画报上所载,电台里有好几位漂亮的女士管放送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口,为什么我们现在所听见的总是这样难听的古怪话呢。

我有时候听了不禁消极,心想中国话果真是如此难听的一种言语么?我不敢相信,但耳边听着这样的话,实在觉得十分难听。

我想到,中国现今各方面似乎都缺少人。

我又想到,中国接收外来文化往往不善利用,弄得反而丑恶讨厌。

无线电是顶好的一个例。

这并不限定是北平一地方的事,但是因北平的事实而感到,所以也就算在他的账上了。

总而言之,我对于北平大体上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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