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们互相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栽种可是件大事儿,最后除了躲在书房负隅顽抗的卫天颐外,卫家所有的人都跑出来帮忙了,再加上一只埋土埋得十分利索的麦克,满院子人干了好几个钟头才终于大工告成。
佣人们还好,一向养尊处优的贵太太们却苦不堪言,下午时敷着泥巴喝咖啡聊美容的欢快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要不是舒婉容一直闷不吭声地干着活儿,她们也不好意思告辞,说不准早就溜走了。
好容易将最后一个角落的土坑都埋进了树种,阔太们累得险些连腰都挺不直,见卫西竟还毫不客气地想指挥自己做别的,哪里敢再多留,都叠声说自己家里有事要走。
舒婉容此时已经完全木然了,朋友们被继子指挥得团团转这件事情比起丈夫被打出的两个黑眼圈也不知哪个给她的打击更多,团结义却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悄悄问自己师父:“师父,这些人来咱们这帮了一整天的忙,咱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啊?”
表示表示?
卫西一想也对,这些女人虽然被舒婉容带回家干活,却并不是他们太仓宗的门人,确实应该给些酬劳。
可太仓宗还在起步阶段,又没做几桩生意,资金有限得很,让他给钱他又觉得舍不得。
因此他四下看看,索性摘了几根草叶,上前分给预备离开的贵妇们,嘴里客气地说:“辛苦了,这些薲株还请大家收下,放在家里可以静心安眠,排除烦恼。”
收下他递来的韭菜叶似的玩意儿的贵妇们:“……是么。”
舒婉容沉默地目送自己的朋友们离开时那近乎仓皇的背影,夜色下终于忍不住长长地抽泣了一声,完蛋了,自己从今往后在社交圈里真的没脸见人了。
此时肩膀却被卫西拍了拍,转头看去,就见卫西满脸欣慰对自己点头——
“婉容,你的朋友们很好,干活很利索,以后有空,可以常请来坐坐。”
舒婉容:“……”
呜……
刘太踏进自己家门,被佣人接去手袋的那一瞬竟有种逃出生天的感动。
她捶打着自己酸痛得不得了的老腰,想到在卫家渡过的一天,忍不住再打了个寒噤,舒婉容家那个大儿子真是太恐怖了,指挥客人干活竟然指挥得那么理直气壮。
舒婉容也真是宠儿子宠得有点过头,居然连劝都不出口劝一声,搞得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埋头跟着工作。
楼梯处传来丈夫震惊的问话:“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摔泥坑里了吗?身上脏成这样?”
刘太累得不想说话,无语地摆摆手:“说来话长,这一天真是太荒唐了。”
丈夫快步跟上,看清楚她的样子,越的不可思议,又看到她捏在手里的东西,问道:“你抓根韭菜在手里干什么?”
刘太看了眼自己抓在手里的草叶,无语之色更浓,进房间后顺手搁在了床头柜上:“舒婉容她大儿子给我的,说是可以帮助睡眠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知道说些什么胡话。
我路上闻了一下不像是韭菜,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别管了,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再跟你慢慢说。”
丈夫哦了一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敲打起来。
刘太拿好衣服,进浴室前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禁皱起,开口劝说:“你别看电脑了,本来就睡不着觉,一会儿小心越看越精神。”
丈夫抬手捏了捏鼻梁,无奈地笑了笑,却难以掩饰眉宇间的疲倦:“行了,我心里有数,你洗你的,我一会就好。”
浴室门一关,刘文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眼中浮现出浓浓忧郁之色。
他知道妻子的劝告是为自己好,可睡不好觉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呢?工作压力太大了,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就全是各种生意数据和人脉往来,这些庞大复杂的困境宛如泰山压顶,让他片刻都不敢松懈,他已经不知多久不靠安眠药自然入睡过四个小时了,心情也因此越来越糟,各种抑郁症状纷至沓来,让他每时每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养家真难啊!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压下头脑中最近总是出现的一了百了的念头,胡乱地在键盘上打下一串数字。
此时鼻间忽然嗅到一阵隐约的香气,那香气缓缓钻进鼻腔,充盈大脑,一时间竟让他久违地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像春天盛开的繁花、像夏日潺潺的溪流、像漫山遍野的枫叶、像一望无际的雪山。
他迷茫地转头看去,床头柜的台灯旁边,静静地躺着那根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韭菜叶。
刘太又累又气,洗澡也洗得忧心忡忡,就连在浴室里现自己碰过泥土的面孔皮肤似乎也跟着细腻了一点都没能调动她的情绪。
她丈夫刘文是做投资生意的,摊子铺得很大,虽然赚了不少钱,责任却也成倍递增。
这两年市场经济不太好,刘文天天早出晚归,工作时间过十四个小时。
每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丈夫就在工作,闭上眼睛的时候丈夫还在工作,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竟然从没撞到丈夫睡过觉,有次还在抽屉里翻出一瓶吃了大半的安眠药!
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得了。
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一边打开浴室门,决定过会儿要下去给丈夫泡杯助眠的热牛奶,谁知房间的冷气扑面而来,她却没有听到本该有的键盘敲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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