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侍女低低应了,一只脚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驸马喝道:“滚出去!”
侍女脚步微顿,屋内紧接着又传出公主的声音:“怕什么,去把扇子给我供起来,难不成驸马还敢动我公主府里的人。”
语未毕,便是“啪”
的一声,却是公主已经将扇子扫到了地上。
尽管如今沈将军正位高权重,在这公主府中,到底是夏侯昭为尊,侍女低头进来,从地上拾起团扇,屏着呼吸,退了出去。
然后捧着那金贵的团扇一路小跑,去寻月姑姑。
不过高声说了两句话,夏侯昭已经不由得开始气喘,但她在沈泰容面前是绝不肯露怯的,强忍着胸中翻滚的怒气,道:“你既然已经完成了淑妃娘娘的嘱托,便请回府吧。
顺便代我问候姑母,就说初怀祝姑姑长命百岁,永享仙福!”
乐阳大长公主而今门客遍布朝野,有时地方官员的奏折,还没有呈到今上面前,里面的内容却已经在乐阳长公主的府邸里传开了。
沈明和沈泰容父子又把持了帝京和天枢宫的防卫,加上宫内淑妃娘娘的支持。
沈家可谓权势滔天。
夏侯昭多次上书今上,请求和离,据说都是被乐阳大长公主挡了回来。
她一直不明白,既然沈泰容也不愿意再和她一起生活,为什么不肯劝自己的母亲,同意两人和离。
沈泰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来你到现在,还以为是我母亲不肯让你我二人和离。”
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沈泰容道:“我劝你也不要折腾了,如果你今日不是我沈泰容的妻子,你还能安稳地住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里养病?”
夏侯昭大怒:“你胡说什么?”
沈泰容道:“你以为你还是国朝最尊贵的天之骄女?严瑜里通外国,他的副将早就指认是奉了初怀公主的密令,想要将今上从皇位上逼下来,你好当女皇。
只是我没想到,已经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兄长还护着你。”
她震惊地看着沈泰容,只觉得他在讲述一个完全不可置信的故事。
那张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孩童玩乐时覆在脸上的面具一样,轻轻一拨,就会掉在地上摔个粉粹。
夏侯昭心中生起一股寒意,当初那个温柔和善的他,难道真的是在姑母乐阳公主的授意下,刻意伪装的吗?
然而这一日,沈泰容忽然来到数月不曾踏入的公主府,显然还有更惊人的消息要告诉夏侯昭。
恐怕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微嫉妒:“你还不知道吧,严瑜已经在西羌战死了。”
“你胡说!”
她心痛如绞,猛地按住胸口,在匆匆赶来的月姑姑的惊呼声中,眼前一黑,猛地晕了过去。
夏侯昭从黑暗中醒来,使女正在将燃了一夜的蜡烛吹灭。
也许是做了一个好梦,夏侯昭感到身上十分爽快,似乎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这是自从她生病以来,从没未有过的感受。
她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听到声音的使女走上前来,轻声询问:”
殿下,要起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夏侯昭心中不禁一跳,这不是近年来新入府那些使女的声音,也不是月姑姑,倒像是……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拉开帘子,外面微微笑着的使女,正是一同陪伴她长大的风荷。
不,怎么可能?风荷下葬那天,是她亲自送到山上的。
那小小的墓穴,在满山的苍翠里,仿佛一个青色的小小的帐篷,将风荷和夏侯昭自己所有的仅存的快乐都藏了起来。
那一天,她在风荷墓前坐了很久,然而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任凭她如何哭喊,那些温暖的东西,总会离开。
然而此时此刻,风荷又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不是因为病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风荷,而是二八年华,笑起来仿佛一支盛开的白荷的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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