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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决定(第1页)

潘雪竹坐在藤椅上打毛线。

尽管她一再停下来数针数,可是仍旧不断出错。

她索性停了下来,毛线团从膝上滚到了地下,也无心去捡。

通向外屋的门虽然关拢了,却还能听到丈夫司徒文川那不时扬起来的声音。

可以想见此刻他的身姿面容激动地站起来,往烟碟里捻着烟蒂;眉心的“川”

字抖动着,去汇聚灵魂中的全部耐性,好继续那万分吃力的“突击教学”

工作

潘雪竹瞥了一眼小衣柜上的帆形闹钟,九点一刻。

啊,那么说,已经快整整三个钟头了

窗外是静美的秋夜。

林荫道上,殷红的枫叶在悄悄飘落;蓝绡般的天空中,闪着十字光芒的寒星真像瑰丽的钻石。

楼下是哪一家,正在放唱片,是莫扎特的弦乐小夜曲,优雅柔美的旋律从那家窗隙飘出,又从潘雪竹家的窗缝渗入。

按说,这是个多么幸福的夜晚。

打倒“”

两年了,和暖的政治春风,吹去了人们心头多少阴霾,在这样的时刻,难道还有人痛苦而忧郁

是的,此刻的潘雪竹,心上仿佛压着一块无形的石头,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修长的眉毛郁闷地耸动着。

她和丈夫司徒文川,同在某个科研单位工作。

司徒文川从事着一项国际上兴起不久的边缘科学。

她在情报组负责译摘法文资料。

上个月,根据国家有关部门的决定,要派出一个去欧美的科学技术考察团,根据需要,有关部门请他们单位派一位熟悉某种边缘科学的科研人员参加。

司徒文川恰好是所内对这门边缘科学最有研究的人。

他从1961年大学毕业以来,就在老前辈夏教授支持下苦攻这个新兴的学科。

1968年初春,夏教授在、“”

迫害下,惨死于“牛棚”

中,临终时,以“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修正主义黑苗”

的罪名也被打入“牛棚”

的司徒文川,单膝跪在夏教授弥留的木板床前,含泪聆听了夏教授最后的教诲“你要坚持搞下去因为中国需要这门科学”

司徒文川泪如泉涌,把嘴唇贴到夏教授耳朵上,发誓说“只要我活着,我就搞到底”

他说到做到,从1968年夏天军管会进驻,到1976年10月以前,尽管形势起伏不定,道路坎坷不平,他硬是含辛茹苦,咬着牙把研究工作持续了下来。

现在科学的春天已经来到,春意正浓,但檐下、墙角也难免还有未消的冰碴、残雪到此刻为止,所里的决定仍旧是派并不熟悉该门边缘科学的孟成杰参加出国考察;司徒文川从业务上说虽是最为适宜的人选,却只领受“帮助孟成杰熟悉有关业务”

的“紧急任务”

这是为什么呢人人心照不宣,却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破。

三天前,所里的党委副记麦其远来潘雪竹家,向司徒文川交代任务时,也绝对不提那个众所周知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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