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茗摇头失笑:“你我既是旧识,又何苦拘泥于这些俗礼?”
唐侨尴尬地咳了一声,以前见他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只小黄莺,变成|人身还是头一回见。
可若说她与梵茗有什么情分,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教他用微博那一茬,这回却厚着脸皮来求人帮忙,唐侨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一盏青花盖碗从托盘中飞到了唐侨面前,煮过的杭白菊和金银花在杯中沉浮。
梵茗似是瞧出了她的窘迫,淡笑着开口:“想要重回仙界?”
唐侨赶紧点头,以为他想到了法子,却见梵茗笑着说:“这碧山寺有个规矩,凡是上门解惑的人皆需得在这寺中打扫三日,以向佛祖告示本心。
三日后我就送你回仙界。”
*
夏天天亮得早,唐侨五点就被后殿传来的钟声扰醒了,多少年没这么早起过床了,忍着困拖着一把细竹枝做成的大扫帚扫地。
也没人分配她该扫哪一块,若是跟别的洒扫僧撞上了就往回扫。
说是洒扫,其实地上的灰砖十分干净,一点脏污都瞧不见,任是再没素质的人也不会轻易在佛门扔垃圾。
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唐侨静不下心来,只好数着或远或近的鸟雀声打发时间,连泥板缝里艰难生长的青苔小草都会多看两眼。
饕餮这三日来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跟认生的小奶狗似的,大概是这里的气息让它难受。
唐侨脚尖轻轻踢踢它,“过去点,挡到我扫地了。”
饕餮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打了个滚翻到另一侧去了。
山中气温低,她穿着针织衫牛仔裤,地上的饕餮又懒得要命,一人一狗委实跟寺里的画风不太搭。
梵茗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整片林子都是悠悠的绿。
初升的太阳照在她身上,罩上了一层微微的暖意,让他的眼底也暖了两分。
印悟大师站在他身旁跟着看了一会儿,时不时摇头:这姑娘耐不住性子,打扫起来也不很用心,偶尔还跟那黑狗玩闹两句。
除了边角缝隙扫得还算认真以外,再挑不出什么可取之处了。
他笑眯了眼,问一旁的梵茗:“咱们碧山寺,何时有了需得洒扫三日才能为人解惑的规矩?”
梵茗瞥他一眼,也不说话,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哪有什么洒扫三日的规矩?不过是想多留她几日罢了。
可他心里不能更明白:便是她在寺里扫一年的地,心也不会留在这儿。
在碧山寺里住了三日,到了约定好的当日,梵茗也不多话,拿出一面早就备好的镜子放在唐侨面前,这面镜除了金色的外缘还算亮眼,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梵茗垂着眼睑淡声问:“你可有他常伴身之物?”
唐侨一怔,忙把乾坤袋里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
梵茗眼神一暗,随手拣了一颗桃木珠子朝着镜面丢了过去。
“哎……”
唐侨本以为这珠子会被镜面反弹回来,却在下一瞬看到珠子竟跳进了镜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还想问个所以然,没等问出口就被梵茗的话打断:“阖眼,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睁眼。”
唐侨闭上眼睛,识海深处微微一荡,她看到自己的这一世:和帝君于饿鬼道分别,看到自己在仙界时以黄莺的模样和他初遇。
时光再往前推,自己还是个婴儿时,他在保温箱前静静注视。
回忆瞬息间飞掠而过,又追溯到更遥远的过去:仿佛是民国时期,她一身碎花旗袍从照相馆出来,与另一位男子相携着走远。
站在镁光灯后的照相师傅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独自一人身影寥落。
那人与帝君长相无二,想来是他下界时的扮相。
唐侨心中一沉,想起帝君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你我二人曾做过一世的夫妻”
,那其他每一世呢?难不成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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