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声音加重,并一字一顿:“——以后,你女儿长大要是嫁不出去、或者她丈夫嫌弃她,羞辱她——到时候,都是你这个做娘的责任,你听懂了吗?都是你的责任!
都是你!
!
咳咳咳,咳咳咳……”
众人的劝说,那天的老祖母,真的显是没怒火攻心,气倒下去。
锦绣的母亲挑挑眉,却只是笑了。
很是满不在乎地,朱口细牙,她笑,悠悠地:“嫁不出去是吗?——好!
嫁不出去也正好!
死嗅着一个裹脚臭布拉扯着不放的死变态、死恶心男人——我们家霏霏,还真不如不嫁!”
就那样,一场巅峰对决,芝麻大的一个家事,最后竟告到皇帝老儿跟前。
具体详情过程以及结果暂且不谈——只是,就着这一事上,锦绣从幼年的时光与记忆伊始——她的童年,就常常不由自主地、耳濡目染地、甚至是潜移默化地、灌输了她母亲给予她太很多震骇于世俗、也不容于世上多数女子的种种想法和观念。
她母亲说,男人与女人,打一出生,就应该是对等的、平权的、没有谁能压过谁……裹脚?裹个屁的小脚?——这东西,不过是一个畸形男权社会下的畸形审美,这脚,自然打死也是不能裹的……而至于男人与女人呢,生而为人,何来狗屁贵重轻贱之说?……除此,她的母亲陈国公夫人还告诉过锦绣,常说,孔孟夫子那一套——对,也就是卢信良拜为圣尊的那一套,是绝对绝对不能相信迷信的!
他们要把世人变成一个个没有灵魂、只剩躯壳的提线木偶——不让他们有权利知道,一个人,生而为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价值、意义、以及尊严和自由……如此然后,她又开始叹,可惜啊,可惜锦绣生错了地方——如果,是生活在她所出生的家乡,那个遥远地、再也无法回去的家乡——那么——
“那么又怎么样呢?……”
锦绣问。
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
不得不说,锦绣母亲在许多人眼里,包括锦绣她这个女儿眼里,也有太多太多偏激、几乎谜一样的东西。
她解不开她。
正如一直不明白母亲口里常常挂着的那个家乡究竟在什么位置,哪个地方一样。
锦绣母亲便不再说话了。
有些忧郁,也有些伤感。
她摇头长叹一气。
捏捏女儿那水水的、嫩嫩的、犹如刚出笼的水晶似的包子脸,颇有些自嘲地,一笑:“不管怎么样,霏霏,母亲到了这儿没别的愿望,就只希望,你的将来,能活得自由,活得幸福,活得随心所欲一些……别那么苦哈哈,成天一小受气包子……”
锦绣自然不可能成为“小受气包子”
。
她的骨子里面,没有那个血液。
母亲的言传身教。
注定她会活得比别的女孩离经叛道一些。
所以,她说,当然是对边上一直默默听她讲述的杜二姐:“——那么,你现在应该懂了吧?”
檀板声声,拉回现实。
也不知杜二姐究竟有没有真的听进去,锦绣继续喝着茶,茶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顿住,续道:“卢信良那家伙——我之于他,不是说我知不知好歹的问题。”
当然,她觉得她一直都是知好歹的,“绿帽子”
事件,她心里有愧,而且,这愧也不少。
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除此,她还感激他。
然,她又说:“我们两个人呐——就压根儿不应该结合婚配在一起!
就好比,这鸡的脑壳安在鸭颈上,这老坯模套不上新砖瓦——各种的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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