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之末,大势已去。
文曲被封入玉思南佩前,强忍着魂魄抽离之苦,最后望了江彬一眼。
那片刻清明,蓄满了穷途末路的雨恨云愁,一如当年,他抚着他的眉眼,诉尽衷肠。
这一别,不知重逢何日。
若有来生,愿如初见,致死靡它,不负深情。
文曲动了动唇,可那诀别的话语,却被隔绝在了屏障之外。
星冠朱履,挡住了哀哀欲绝的视线。
江彬浑浑噩噩地被抱坐在火凤之上,渐渐飞离了这槐树下的南柯一梦。
此一劫后,天庭都道荧惑星君火德昭彰,烛幽洞微,解了几世痴缠,化了几多冤孽。
仙童澜渊因着心生妄念,死不悔改,又被压回瀛海水牢,不得再入轮回。
有荧惑星君说情,天庭对文曲于凡间的恣意妄为只字未提,然文曲心魂折损,需在火德殿的风伯池里浸浴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元神归位,平复如故。
江彬为了日日能见着他,便死皮赖脸地住在火德殿上,左右荧惑星君因着方历劫归来,有的是仙家要叙旧,极少回来。
偶尔照面,二人也默契地不提旧事,因着都知道,过了这八十一日,便是再无瓜葛。
江彬日复一日地坐在风伯池旁的桃树下,不厌其烦地对着在池中闭目禅坐的文曲说些往事。
两人于人间相处的时日,统共不过十余年,这十余年间的事,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件,却总说不尽似的,如数家珍。
时常,说着说着,便会情不自禁地问一句,当时究竟是如何作想,明知他听不见,也答不了,却好似问出了口,便欠在账上似的,迟早有一日,他能笑嗔他多此一问,将这望眼欲穿的心酸一笔勾销。
那日,江彬又坐在桃树下,絮絮叨叨地问:
“你教我唤你叔父?可是我长得不似你眉目如画,怕旁人以为我是你拐带来的?”
“茶楼里那段说书当真是以讹传讹,可你于宣府说与我的,也多是信口胡言,譬如这生性木讷,我怎是木讷?不过是因着遇到你这冤家……”
“我原不知道你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将他魂魄封在棋盘,令他随百鬼夜行忘却前程往事,甚至连因我散了那一魂一魄,也都在你意料之内吧?算无遗策,我算是见识了,日后再不敢招惹你……”
“那日诀别,你说的可是‘勿忘’二字?可惜我终是要负了你……世人都道神仙好,我来天庭走这一遭,不过是成了你的劫数,毁了你的修为……你若能忘了我……若能从未遇着我……”
说着说着,便望着文曲双目紧闭的侧颜发起怔来。
他此时尚且能日日守着,待文曲元神归位,即便相见,也是咫尺天涯。
这般想着,将下巴轻轻搁在文曲肩上,即便只是这般靠一靠,也能暂且缓和愁肠百结的苦楚。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觉着背后有道视线,回过头,恰是四目相对,那微醺的一双眼,冷冷一挑,也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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