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凤止歌看了那窗户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将床头放着一样东西握在了手里。
那是一只用整块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玉麒麟,雕工不俗,雕出来的麒麟不仅栩栩如生,而且神态之间尽显凛凛威风。
玉质显然也是上等,即使在这冷夜里,触手仍觉一片温润。
把玩着手中的玉麒麟,凤止歌突然似是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来?”
回应她的,是一室静默。
然后,院子里那棵树突然动了动,一道黑影沿着那根触到凤止歌房间窗口的枝桠轻点几下,便自半开的窗户跳进了房中。
凤止歌偏过头,打量起来人。
许是表明自己并非是想做那等梁上君子,来人并未穿不易显露痕迹的黑衣,而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白色毛皮飞滚大氅。
这副装扮,倒不似半夜去人家里夜访的,反而更像是白日里光明正大来做客的。
二十上下的男子本就俊朗不凡,只是平日里不仅衣着刻板,为人还十分冷厉生硬,便是十分的颜色也生生减了五分。
这时穿了这不掩贵气的一身,便将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尽数显露出来。
若是叫京城那些将之视为一块不解风情的冷硬石头的闺秀们见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闺中少女自此含春了。
来人当然便是安国公世子萧靖北。
凤止歌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经过知味轩与萧靖北隔帘相望时那未尽的笑意,终于在此时全部显于面上。
与当年平静地倒在血泊里的少年相比,如今的萧靖北面容并未有太多改变,便比那时坚毅了许多,唯一没变的,便是他身上那股子冷厉的气息。
当然,让凤止歌发笑的原因并不是这些。
她只是在想,再看到萧靖北,她心里那股“吾家有男初长成”
的心情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这样想着,凤止歌便“噗哧”
笑出了声。
在静夜里显得有些突兀的笑声让萧靖北微挑了眉,向来少有情绪的眼中迅速闪过几许不解,然后,他看向笑得开心的凤止歌,疑惑地问:“你不怕?”
在被凤止歌道破之前,萧靖北一直以为自己的行迹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被凤止歌轻易识破。
而且,凤止歌在看到他之后的反应明显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般来说,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若是大半夜的被男子闯入了香闺,就算不骇得立马晕过去,至少也得尖叫几声吧,怎么凤止歌不仅如此镇定,还有心思笑?
凤止歌亦扬起眉,“你觉得我会怕?”
萧靖北默然,想起六年多以前,那个他在这些年的刺杀之中受伤最重的一晚,当时只不过七八岁的凤止歌毫不在意裙上染血,与倒地的他静静对望,便觉自己方才的问题非常傻。
那样的场景都没让面前的少女面容上的平静有所改变,她又岂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像普通闺阁千金一样尖叫恐惧呢?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要来?”
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一语道破他的存在。
“我猜的。”
凤止歌话中带着未化开的笑意。
萧靖北本就话少,能说上这几句话就已经算是少见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此时他该说些什么,便安静且沉默地站在这房间里离凤止歌的床最远的角落里。
事实上,虽然已经站在这里了,但萧靖北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他今晚会来到这里。
六年前在湖州,若不是凤止歌救了他,恐怕那晚之后世上便没有了他这个人。
今天在知味轩门口,虽然只是隔着车帘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但只那一眼,萧靖北便知道那定是当年于他有活命之恩的少女。
他知道当初救他的是威远侯府之人,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在他回过神来之时,他便已经进到了威远侯府里,并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爬上了流云阁院子里的那棵树上。
萧靖北不知道是什么趋使自己来到这里,但心里难得的平静,却让他下意识的挪不动脚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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