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鬼一般低头盯着怀里沉甸甸的这具身体。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沈北陌的额头很饱满,现在上面浮着一层虚汗,往下的睫毛也极长,眉骨的沟壑深,扮上妆能美艳压群芳,但往往这种骨相,任谁来夸第一句都是带着逼人的英气。
什么叫英气。
那两个字原本就是形容男子更多些的。
贺霄疯狂回忆着跟她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越想手越颤抖,为什么她总能在一些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无人的山谷里,往碧水山庄去的野外。
仔细想来,那沈北陌虽然力气大且招式灵活,但身形并算不得魁梧,放在男人中稍显纤细,但若是扮成个女人,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不突兀吗?或许旁人看来突兀极了,偏他被美色迷了眼睛蒙了心智。
初见时候他将她扛起来就感觉到像扛了个男人。
他在山谷里对她说要与沈北陌你死我活,她那般笃定说,说你死定了。
还有那如出一辙的发色与瞳色,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可恨他竟还自欺欺人盼望他们是兄妹!
贺霄现在满脑子充斥的都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盯着他的模样。
这些所有的碎片被切割开来,撕碎,重组,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真相——
他贺霄堂堂九尺男儿,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
去他娘的竟是个男人!
贺霄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叶扁舟,在狂风骇浪里掀卷,晃得人头晕目眩。
他凝视着沈北陌微弱起伏的胸口,寝衣不算特别贴身,但其实他见过她落水之后衣衫单薄的模样。
可当时到底是非礼勿视,况且情况紧急,他也不会像个登徒子似的把注意力放在人家姑娘的胸口上。
贺霄心里象是有两个思维在相互抗争,靖南船上浴房中的那一眼春光乍现撞入脑海里,但回忆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因为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窥见了些轮廓,并未得其全貌。
更何况他自己本就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比旁人更加明白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术,连易容缩骨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能惟妙惟肖,更别提是这种简单的改变身形体貌,真要有心假扮,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靖南浴房里那时候她也是那么笑的,笑得玩味非常,满眼都是情绪。
沈北陌也爱那么笑,像逗弄老鼠的猫,自负极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堂堂一个大将军,一个大男人,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扮成女子去偷布防图。
这短短的片刻时辰里,贺霄的心绪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激烈的天人交战,被震得久久难以回神,跟座石雕似的坐在那。
就在这时,身前昏迷中的沈北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封住的穴道也压不住她翻涌的气血,那张美艳漂亮的面容紧闭着眼,看起来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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