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沈昙将竹竿从水里收上来,扔在船底,河水缓流,船倒是能慢慢悠悠的漂着:“若没有顾大人这次意外,我本想回京师再和你提,既然你阴差阳错的来了泸州,现在与你说也未尝不可。”
顾青竹眉心一跳,虽然已想透了,他不说自己也要闹个明白,但心底依旧漏了拍,手上不自觉的攥起衣袖。
“我的心思,你大约能猜得到,但是现在要说的,还不止这个。”
沈昙抬了抬眼,继续道:“我科考入仕会走武官一途,此路前景艰难,现今瞧着是四方安宁,但边关战事多多少少从未断过,谁都保证不了,何时会起战乱。
所以,我说的如果,你我情意相通定下亲事,以后你要过的日子,大概和从前所想的都不一样。”
那声音低低沉沉飘进耳中,顾青竹慢慢坐直了身子,垂首听着,他说一字,心里头便过上一字,沈昙条理清晰的列出嫁给他的各种弊端来,直到最后,也没听到半点优处。
顾青竹确实没想过太精细,毕竟动心动念也就一瞬间,还没过得目前的坎儿,哪儿能一目十行的翻到最后头了?但沈昙却行,面面俱到的归总,时不时举两个例子,换成做文章如此,大概要得一水儿的赞誉出来。
听到最后,她甚至有点不忍心再叫他说下去,就像,就像眼前的人把自己摊开来论斤论两的让你看,不必讨价还价,人家自己就把价一锤子压到不能再低,单等着你中意,然后再去买下他。
顾青竹心里嘴里涩的没有办法,急急摆手打断他,拧起眉头道:“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不懂了,是想得我同意,还是想故意引得我避之不及?”
沈昙瞧着眼前半恼的人儿,摊了手道:“当然是希望你能嫁我。”
大概说的话题太过沉重,顾青竹听见‘嫁我’两字,倒没了波澜,只摇头不解道:“可你说的话,我若以后入了你家门,前头好似刀山火海一般,还怎么让人选去。”
“我总得提点你想清楚。”
沈昙道:“不然以后你后悔,再跟我说其他,我可不会同意。”
顾青竹哭笑不得,索性放开了谈,看着他道:“这会儿倒是霸道的很,你好歹说出点好的来,不然我还怎么考虑。”
沈昙果真沉默了会儿,嘴角缓缓扬起抹笑:“好处不多,只一条,你选的人是我,沈昙总不会负你。”
仅这一条,怕是已经抵了其他千千万了。
沈昙身为魏国公嫡孙,虽世袭不到爵位,但国公爷征战发的家,眼前各地军中官吏,哪个提起沈国公不敬上一句?再有沈家几位爷帮衬,沈昙由科考入仕,只能事半功倍。
闭着眼睛数的优点便不提,以他为人,能信誓旦旦的说出这话,顾青竹想不信都难,这会儿子才有点觉得钻进他设的套儿里。
“我会好好想的。”
顾青竹笑一笑,轻轻道了声。
沈昙点点头,笑着把她身旁的河灯从绳子上解开,放上灯芯儿,用火折子把它点着,抬头朝远处河岸瞅了一眼,才道:“正好到地方。”
顾青竹开始还不明所以,拿了河灯双手合十的许过愿,轻轻在水中放了去,再起身,随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才发现船已经飘过小城,郊外住户少,灯火昏暗,但暗中又闪着繁星似的细光,若仔细看,发现这光有的竟能移动。
“流萤?”
她忍不住指着叫起来,然后突然顿了顿,转头看着沈昙道:“你专程带我来看的?”
沈昙转眼间又捡起方才的酒葫芦,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一同向河岸看去:“我原在你书房见过本游记,摊开的那页正巧写了这个,问过你家丫鬟才知道你没见过。”
顾青竹对游记中奇闻异事感兴趣,流萤在京师很难见得着,她也曾经夏日里专门出城去寻,但无功而返了。
顾青竹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嘴边只化作一声感谢,沈昙笑出声,捏起最后那只小的荷花灯推了出去,淡淡道:“愿明年你及笈时,我还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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