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祖母因精神不济,特令叔父武三思代为赐宴,武三思再三推脱,终将此事交给太平公主,太子及诸位郡王皆在同行之列。
因太平公主邀婉儿主宴,无数朝中青年才俊、长安洛阳两地文人豪客皆在宴请表单上,此次二月曲江大会,未开始便已成佳话。
画船泊于曲江上,近有无数民间画船笙歌漫舞,酒旗浮荡于江面,将寒气逼退,天似也醉。
远见拱桥上人流汹涌,鲜衣怒马,早行春色,一派繁华。
我靠在船尾,笑婉儿,道“果真如你所说,拱桥和江岸两侧均是名流显贵。”
那等衣装,又是仆从成群,一眼望去,皆是非富即贵。
婉儿捏着纨扇,半遮着脸,哈欠连天“何止是名流显贵那些待字闺中的富贵女子,哪个不是盛装出行,仆妇随行,以求能引起进士留意,谱就一曲好姻缘,”
她扫了一眼船头的热闹,道,“这些金榜题名的,日后大多位及尚、刺史,皆是良人之选。”
今年应试举子有近三千人,朝廷破例录四十人,早已多于往届。
可也才区区四十人罢了,岂不让两都城的贵女挤破了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也不知今日这些进士能有几人得佳人青睐,成就人生两大快事。
我笑道“那明日的探花宴,可有热闹了。”
婉儿点头,道“皇家的赐宴只是开场,明日探花宴我和公主说一句,你我同去玩玩。”
我应了好,侧头去船头的觥筹交错。
李成器正在太平公主身侧陪着,手持酒盏,闲适清平。
太平持扇低笑着,不时点头,忽而回头去懒懒靠在木栏上的李隆基,说了句话,李隆基挑眉一笑,连连摇头。
我虽不知他们的言谈,却只这姑侄相对的画面,就觉蒙在李姓皇室中的密布的阴云都散了,在这繁华曲江上,唯有他们身为皇室的傲然风流。
婉儿叹了口气,道“临淄郡王亦是不世出的皇孙,你若有心,他又何尝不是良人之选”
我收了视线,道“若如你所说,衡阳郡王亦是风流俊秀,生母又是宫婢,地位极低,自然不会招惹横祸,岂不更是良人上选”
婉儿把
玩纨扇,笑了一声,道“的确,你那宫婢宜平,命比你我都好了不少。”
我不置可否一笑。
此时,有个内侍托着玉盘上前,碧青的盘上有十数个红透的樱桃,他躬身道“这是为明日杏园樱桃宴备的,公主让上官姑娘代为品验。”
婉儿捏起一颗,塞到我嘴里,道“尝尝。”
我咬了一口,酸甜入心,果真是上品,不禁感慨道“历朝历代,怕是仅有我朝进士最风流如意,曲江盛宴,佳人如云,又有接连三日的各色酒宴逍遥。
正是春风得意数今朝,歌尽繁华曲江畔了。”
我和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船行至岸边,才见远处有个人不停挥着手,似是有意上船,江边风大,那人衣袂翻飞着,倒颇显了些风流。
婉儿愣了一下,道“方才有人说有个少年进士未来,不会就是那人吧”
我仔细那白衣少年,虽因离的远不清,却仍认了出来,下意识道“张九龄”
婉儿啊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国子监的小才子”
我点头,她道“连姐姐也知道,来他真是声名远播了。”
婉儿边吩咐身侧内侍遣小船去接,边道“陛下素来重国子监,这小才子又是官宦世家,我怎会没听说过”
待内侍离去,她才忽而我,道“你又怎会认识他”
我随口,道“三年前国子监一行遇到的。”
婉儿静了片刻,才又道“是永平郡王的朋友”
我见她点破,也不好否认,只点了点头,道“是。”
婉儿着岸边的人,轻声道“李家纵有一日不幸消亡,也是这天下文人心中唯一的皇族。”
我明白她半藏半隐的话。
皇姑祖母的儿孙,皆文采风流,博贯古今,历来为文人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