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剑门古蜀道上,蹄声和铃声混杂响起,一支汉族商队缓缓行进,中间夹杂了十几个异族人。
领头的汉族男子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手拿马鞭指着路边巨大的古柏道:“相传蜀汉大将张飞行军至此,因山路崎岖难以辨认,鸣令士卒于蜀道两侧种植柏树,这一条道就叫‘张飞道’,柏树叫做‘张飞柏’。
如今道上绿荫森森,古柏参天,如一条绿色的翡翠长廊,行其道上,夏不知热,冬不晓寒。”
“这条古柏道就是‘翠云廊’吧?”
阿奴问道,她转头对共乘一骑的哥哥阿错说,“听说唐朝的杨贵妃,喜欢吃荔枝,她的丈夫,就是皇帝,叫人从四川快马运荔枝进京,走的就是这条道,所以这条道又叫‘荔枝道’。”
阿错一笑:“荔枝很好吃,路很不好走。
。
。
。
。
。”
他摇摇头,很是同情运荔枝的人。
络腮胡闻言笑道:“阿奴真是外族人么?这蜀道的典故,我说个开头,你就能接尾。
汉话越说越好啦,换身汉家姑娘的装束,别人可认不出来了。”
阿奴跟着调侃:“马大叔真是马锅头么?说话咬文嚼字,引经据典,穿上长袍,剃掉胡子,就是秀才啦,别人可认不出。”
络腮胡哈哈大笑。
他是这支商队的马锅头,叫马奎。
马锅头就是马帮的头领的称呼。
阿奴这句话是打趣他。
他回道:“阿奴这次说错了。
这条‘张飞道’不叫翠云廊,荔枝道是另外一条,是从四川万源到汉中的。”
“啊,那是我记错啦。”
阿奴漫应道。
心想,‘翠云廊’这个名字好像是清代才有的吧。
马奎看着阿奴觉得奇怪,来中原的夷人很少对典故如此熟悉,据说她才学了四个月的汉话而已。
在长安的时候,这帮夷人找上他,说要搭伙去四川成都,他走南闯北也有二十年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异族人,说话像鸟鸣,穿着像是摆夷,又有些不同。
男子剃着寸长的短发,披着白色羊毛毡,穿着白色棉布对襟卦子,淡青色宽腿裤,五彩的编织宽腰带,腰间挎着长刀,有的还背着弩箭。
惟一的一个小姑娘阿奴穿的衣服更怪,窄袖紧身湖蓝色短上衣,绣着几圈孔雀翎花纹的同色百褶裙,走动开来,才发现是裙裤,头顶发髻上只缠着一圈白色的珍珠,一条细细的银丝绕了好几圈缠在右手腕上,连绣花鞋都是一水的湖蓝色,远远看去像一只美丽的小蓝孔雀。
这些人有老有少,五官都有点像,倒像是一家人,都是皮肤微黑,俊眼修眉,直鼻薄唇,个个好相貌,特别是阿奴和她的哥哥阿错,两兄妹笑起来像是云破日出,光华耀眼。
鸿胪寺给的通关文牒上写着吐蕃白玛岗阿依族,十三人,从日期上看,他们进入中原四个月了,这次准备走蜀道至成都,再走茶马古道返乡。
据说他们一进中原就被阿奴逼着学汉话,还专门请了个教汉话的先生,如今都能说上几句。
说的最好的是阿奴,再去掉点口音,那就是标准的大汉官话,连成语都用的很顺溜,谁能相信她才学了四个月的汉话。
蜀道虽然艰难,沿途却风光无限,这次从长安走货,东西带的不多,交货时间很充裕,马奎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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