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光透过窗纱倾泻进屋内,都似晕了一层烟雾一般影影绰绰,四散游离。
他反手拔出了刀,宋观的血溅了他一脸。
只见染血的刀子被二当家丢弃在了地上,他抱住宋观,伏在宋观颈间,全身剧烈颤抖着。
这种颤抖让宋观有种错觉,好像他自己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了一样。
先前那刀子上还沾着别人的血,现在他被捅了一刀,宋观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疾病,这疾病又会不会通过血液传播进行伤口感染。
他心力交瘁地用手扶着二当家的肩头,而二当家在最初的时候,有过些微挣扎了,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地由着宋观抱着了。
而再接下来的事,宋观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先前大当家说要和他成亲,结果人死了,而杀了大当家的二当家竟是说婚礼照常进行,只不过拜堂的人换成了他和宋观。
二当家将宋观肩上的伤口包扎后,捏着宋观下巴。
他眼眸幽暗,一旁明灭不定的灯火,印得他眼底似有火光暗自流动,而他说话的声音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温柔,他说:“他喜欢你啊。
他不是喜欢你么,可我偏偏就要在他死后娶了你,我要他死都死不安生。”
宋观被二当家面上浮起的那种神经病的表情,给弄得毛骨悚然,生怕对方一受刺激就要杀人泄愤,于是依照“多说多错,不说绝对不错”
的信念,一直闭着嘴不说话。
好在二当家他也不需要宋观跟他说些什么或是互动些什么,他只是将宋观放在自己眼前。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也不睡觉,没事做就睁着眼看宋观半个晚上,然后将人弄醒,他很用力地搂着人,力道之大好像会把人勒碎了一样,然后就这么咬着宋观的耳朵轻声说:“如果没有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摸了摸宋观的脸,很仔细地看着,目光细细地从额头一直游移到嘴唇,他看了许久,最后敲下一个定论,好像是要让宋观承认,又像是在强调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听,他说,“都是你的错。”
二当家还给宋观配了新的熏香,就像是要剥去宋观身上那檀木香气一般。
他那时用手指绕着宋观的头发,目光落在宋观面上,他轻笑着说:“你知道当时大当家说要和你成亲,还用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不用宋观回答,他继续说道,“真可笑,他说和你结亲之后,大家就归附朝廷。
他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落草为寇吗。
我家世代忠良,却因说了那个贱人皇帝不爱听的话,满府被斩。”
他喃喃自语,“这山上的人都是如此,所以我们即便是一个一个死绝,也不可能归顺的。”
后来宋观因为肩上的伤口发起了高烧,二当家寻来一个大夫,也不知是从哪里掳来的。
这大夫医术倒是高超,将宋观从生死一线里拉了回来。
宋观染了病甚是虚弱,那大夫一直照顾着他。
一日,大夫给宋观诊脉,周围无人,只屋外立着个大汉,大夫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号,宋观见了,蓦然抬脸,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
这桌上的符号,是宋观和江独秀私下联系特做的暗号。
他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也同样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飞快写了四个字,“江卿安在”
。
两人无声里,就通过这个方式交流信息。
最后大夫询问这山寨该当如何处置,宋观敛目,手指悬在空中微顿了一会儿,然后他一笔一划的,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杀”
。
宋观神色冷淡,他继续写道,“此寨不可留”
。
他向江独秀传去的消息是,按原计划行事,动手的日期便定在二当家安排的大婚之日。
宋观并未交代自己的情况如何,只叫人不必担心,他自有法子。
二当家和宋观成亲的那天,天色是灰扑扑的,也就是既不好也不坏的那种。
那一天正是江独秀江大人带人来围剿山匪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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