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县令何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想组织人手抵抗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六十五岁的师爷和十二岁的书童,纵使每人都是南霁云转世,也无力回天。
(注2)
“也罢,何某好歹也吃了几个月的民脂民膏,不能脸都不要!”
在空荡荡的县衙大堂里转了几个圈子,县令何晨叹了口气,凄然道。
指挥使孙方定可以逃,三班衙役和各科胥吏们可以逃,唯独他不能。
指挥使孙方定乃是节度使孙方谏的族弟,只要其兄手中还紧紧握着义武军的兵权,朝廷就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衙役和胥吏们算不上朝廷的正式官员,土匪走后,朝廷想再恢复易县的秩序,也离不开他们这群地头蛇。
而他何晨,却是整个易县乃至泰州,唯一一个由吏部委派的文官,若是敢在百姓遭难时弃城逃命,事后非但自己本人会被揪出来砍掉脑袋以安抚民心,父母妻儿恐怕也在劫难逃。
“东家,不,不妨先,先去东门口看看。
说不定……,这季节正是商贩出塞的时候,说,说不定能找到些刀客和伙计,为了货物跟土匪舍命相拼!”
见县令已经准备闭目等死,师爷曹参蹒跚着走到他身边,结结巴巴地提议。
已经到了他这般年纪,即便逃出城区,也是饿死在半路上的结果。
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帮东主守住县城,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
“东,东门口儿?为,为啥?!”
县令何晨听得满头雾水,挂着满脸的眼泪低声追问。
“易县城只有两个门,这么多人乱哄哄地往外跑,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全出得去?东翁,您反正大不了是个死,就拼着性命去喊上一嗓子,说不定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
师爷曹参急得满脑袋是汗,狠狠推了何县令一把,大声补充。
“死马,死马,哎呀——!
!”
何晨被推得接连向后退了数步,尾椎骨撞在了柱子上,疼得呲牙咧嘴。
痛过之后,他反而给刺激出了几分野性来。
把心一横,大声道:“你说得对,大不了是一个死。
老子说不定还能史册留名呢!
三儿,走,去东门。
就不信整个县城里,就没一个带把的男儿!”
“嗯!
老爷!”
书童何三儿抬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哑着嗓子回应。
与师爷曹参一样,他也是即便活着逃出县城,也得饿死在外边的货。
所以只能留下来,和自己的东主一起赌命。
整座县衙里仅有的三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抄近路,穿胡同,直奔东门。
果然,在靠近门口儿半里远街道上,看到了已经堵成了疙瘩的逃难人流。
三、四辆翻在地上的马车,将城门塞得满满当当。
一些手脚麻利的壮汉已经爬过了车厢,正在为了抢先一步出城而你推我搡。
一些心里头着急上火却死活挤不到城门附近的衙役和军汉,则挥舞着铁尺和兵器,对着周围的争路者大打出手。
“哎呀,直娘贼,你敢打老子!”
“狗娘养的,没胆子杀贼,却敢朝老子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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