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大哥早回沧县去了,怎么还在京中?”
面对家人沈风斓忍不住红了眼,“大哥在京中也不早些来瞧我!”
她忽然想到自己常常嫌弃浣纱她们动不动就哭,怎好自己也哭起来,便深吸了一口气强把眼泪忍了回去。
浣纱把古妈妈带下去安置,沈风楼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都出嫁的人了,还要撒娇。”
身后穿着天青色刻丝直裰的男子不由一笑,右手抚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大表哥嘴上嫌弃,心里可甜得很,分明是来刺我这个没有亲妹妹的人的眼!”
那只翡翠扳指是他贴身之物,碧透如水,衬得他肌肤白皙清爽。
他笑起来舒朗开阔,仿佛三月暖阳都照在面上,令人心生暖意。
只是少有人知道——
他在看向沈风斓的时候,目光才是真正雨后初霁般的晴朗。
都说相由心生,从陈执轼的眉眼看去,就能看出他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家中必是父慈子孝和睦非常,才能养出他这样明朗的心性。
他和沈风楼一向要好,这回两人携手同来晋王府探望她病情,顺带把古妈妈和古管事都带了来。
“斓妹妹别错怪了大表哥,你还不知道吧?大表哥外任三年期满,如今已任了从四品中议大夫的差事,不必再去沧县了。”
原来沈风楼近日都忙着交接沧县的事务,又要准备在朝中任新职的事宜,怪不得没有早来瞧她。
中议大夫一职是闲散文官,对于沈风楼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却是日后晋升极好的跳板。
沈风斓大喜过望,“真是太好了,恭喜大哥!”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见她神色中没有多少病态,沈风楼放心地问起正事来,“你使了什么坏?那前代圣僧贯休的《十六罗汉图》是怎么回事?”
贯休的《十六罗汉图》,正是她入宫那日让李照人给圣上的献礼。
当今圣上喜好僧佛之经义,每常与近臣议论历代高僧,谈及贯休此人更是赞赏有加。
贯休的名作《十六罗汉图》失传已久,圣上也曾在沈太师等人面前感慨过,遍访民间都寻不到这幅真迹。
而沈风斓将此画献与了圣上,龙颜大悦的同时,也对沈太师有了微词。
《十六罗汉图》分明就在沈府,你沈太师明知朕喜欢,怎么藏着瞒着?
圣上不两日便将几位近臣请到了御书房,若无其事地同赏这幅贯休真迹,最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是晋王的沈侧妃敬献的,沈太师顿时吓得背上满是冷汗。
他只得解释沈风斓的母亲是老定国公的爱女,出嫁时的箱笼陪嫁数不胜数,连他也不知道里头竟然有一副贯休的真迹。
圣上当时一笑了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沈太师回府板了两日的脸。
沈风楼断定这是她有意为之。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并连柳烟的事都默契不提了。
孩子大了终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这些时日沈风楼冷眼瞧着沈太师的作为,从前对父亲的濡慕之思淡了许多。
陈执轼看着他兄妹二人凝重的模样有些不惯,又出言打趣沈风楼,“斓妹妹还少恭喜了一桩事。”
陈执轼就连揶揄的神情都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沈风斓一猜就着,“莫不是那位木家姐姐要过门了?”
三年孝期已过,沈风楼二十有三了,那位木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婚了。
沈风楼面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小姨母快要过门了,你好生在府将养着,到时记得派人送贺礼来便是。”
沈风斓才不会轻易被他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了。
定是先把小姨母接进门,好让她操办大哥和木家姐姐婚事的……”
兄妹三人又闲谈了一番家事,时不时传出几声男子舒朗的笑声,在外头伺候的梅兰竹菊等听了都暗自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