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目光冷淡,扫过几人。
他终于开口:“这里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容你们二人在此,更为此等小事以命相搏?”
他的言语也颇为冷淡,目光浅淡掠过洛久珹,又点在洛久瑶的身上,凝了凝。
洛久瑶极少直面洛淮,为君为父,她只知顺应其人才能更少出错,干脆垂首:“父皇说得是,儿臣知错了。”
洛久珹亦跪下,道:“儿臣知错。”
洛淮只是远望,瞧向藻荇恒生的湖水。
洛久瑶心下一紧,眩晕感涌上,恍惚又见沈停云上前。
“陛下无需忧虑,臣会派人封锁此地。
至于二位殿下,落水后身体恐会有恙,既然祭神已经结束……不知陛下可要遣二位殿下先行回宫?”
他的话周全,又顺了洛淮的意思,洛淮干脆允了。
沈停云的目光自沈林身上掠过,望一眼洛久瑶,俯首又拜:“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臣弟的身体向来不好,今日也染了湖水的寒,留在行宫怕是徒会增麻烦,请陛下允许臣将功补过,让臣弟回府之际,送二位殿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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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虽有御医在,但接连三日的斋饭不宜病人食用,先行回宫的事宜就这样定下。
离开后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里行路不便,几人暂且居行宫,定下第二日一早返回宫中。
洛久瑶本已习惯落水后的发热,耐不住入夜后身上实在烧得滚烫,眼皮也发烫,合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
已是深夜了。
她睡得极不安稳,只好唤来青棠,点了些安神的燃香。
许是燃香的作用,天快亮时,洛久瑶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梦里是一段过往的记忆,太久远的缘故,她忘掉许多,余下纷杂繁乱地交织在一起,
那些久远的记忆她选择性忘掉许多,在梦里便总是模糊不清,即使是生母许美人,如今在她的梦里也只剩一个平静而宁和的影子。
宫中从不缺美丽的女人,后妃的容颜像是盛春时节争相开放的百花,只是开在锦绣皇城里,不管如何娇艳,都只能沦为座座巍峨金殿的陪衬。
许美人只是鲜妍百花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洛久瑶还记得她总是平静的,像是秋日萧瑟的湖水,枯叶掉在水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可许多年后她才觉,那沉静的湖水下面,也可以埋着万顷将涌的激流。
许美人在她六岁那年自缢而死。
彼时的宫中传言纷纷,‘许美人买通产婆谋害先皇后,以至先皇后母子俱亡。
’的言论沸沸扬扬,阖宫尽知。
洛久瑶还能记得,许美人自缢前的那晚曾跪在佛堂念祷——那幅画卷死寂,安详,与过去五年的每一个夜晚别无二样。
火光悠悠照亮佛堂,一身素衣不饰钗环的女人对眉目慈悲的佛像跪拜叩首,额头伏在地上良久,脊背佝偻,竟好似也风化成了灯烛里的石像。
许美人死前没有留下什么嘱咐,只是趁她睡去之际,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平安玉扣系在她腕间。
玉扣垂在腕骨侧,冰凉的,和母亲的声音一样。
于是洛久瑶曾因此醒来,醒着,却迟迟没有睁眼。
她听见母亲说——对不起。
直到房门重新合拢,她睁开眼,没能看见母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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