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离笑容满面,引李穆坐到了预先留在自己近旁的一张空席之上。
李穆才入座,先便向侯定和众人敬酒,自饮了三杯,豪气满怀,令人侧目。
侯定谈笑风生,和李穆讲着仇池的风土人情,看起来心情极好。
宴饮气氛,渐渐随之热烈之时,忽然,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李刺史,我听闻,你来义成之后,招兵募民。
开荒也就罢了,你广募居民,你我两地为邻属,岂非是在分我仇池之民,夺我仇池之利?”
李穆抬眼望去,见说话的是个结辫的中年男子,一双三角眼,面颊一道疤痕,便知他是仇池大族甘氏领甘祈,亦是侯离之弟侯坚的妻家。
甘祈突然难,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凝固。
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盯着李穆,神色各异。
侯定不动声色,慢慢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李穆气定神闲,不过一笑,看了对面一眼:“你应是甘氏族甘祈吧?我听闻侯老英雄这些年来,兴办学堂,教化民众,对治下羯、汉,皆一视同仁,仁义广传。
仇池民众安居乐业,又怎会舍现有之家园而就我李穆?我李穆所募的,皆为无处可去之流民。
既是流民,又何来夺你仇池利益之说?族此话,恕我直言,实不知从何而来。”
他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能应对,更无论反驳了。
甘祈脸色很是难看,冷笑道:“说得再好听,也掩不住你狼子野心。
我听闻你竟意欲和西金为敌。
我也是奇了,凭你区区这两千人,就算日后叫你再拉些人马,你又如何和西金为敌?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侯离面露怒色:“甘祈,你以为人人都对着鲜卑人卑躬屈膝,恨不能自降为奴?李刺史当日曾以六千人马,击败袁节十万人,巴郡之战,天下谁人不知!
怎就不能和西京人一决高下?”
甘祈哼了一声,望了眼一言不的侯定,从座上站了起来,高声道:“天王,非我对天王不满,乃李穆此人,实为祸患!
西京皇帝有意与我仇池结好,诚意可鉴,既如此,我仇池为何还要和这汉人多费口舌?不如趁了今日,将他拿下,送入西金,则往后,我仇池不但去一邻患,亦得以能和西金结盟,从此再无兵凶,太平无事,岂非上上之策?”
侯离怒道:“甘祈!
李穆乃我父王邀来之贵客,你敢无礼?你为将我逼退,暗中和鲜卑人勾结,你以为我不知道?鲜卑人名为结盟,实是威逼。
此次那使者来我仇池,趾高气扬,对我仇池无半分敬重,何来你口中的诚意?谷会隆更是豺狼虎豹,当年挑唆叛乱,我母之耻,犹未雪清,你今日竟还唆使我父王投敌,你居心何在?”
他转向侯定,噗通一声下跪,道:“父王,你怎能甘心咽下当年耻辱,听凭鲜卑人驱策?”
大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紧张无比。
侯定脸色阴沉,闪烁不定的两道目光,投向了一语不的李穆,道:“李刺史,我的儿子和臣下,因你之故,于我寿堂之上,公然如此争执,你有何话说?”
李穆跽坐于案后,姿态洒脱,笑道:“老英雄既让我开口,李某便说几句。
只是开口之前,还有一礼,方才交给执事,未曾送上。
请老英雄先过目。”
他拍了下手掌,那执事疾步入内,双手举起一只以黑布裹住的包袱。
李穆起身上前,解开包袱,笑道:“请看。”
众人看去,见包袱里裹着的,竟是一只用石灰扑洒过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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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面高额隆鼻,双目圆睁,脖颈处血痂凝紫黑,瞧着应该已是死去多日,但却面目栩栩,那种临死前的极度惊恐之色,如扑面而来。
众人一眼便认了出来,皆大骇。
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才刚离去的鲜卑使者谷会武!
捧着人头的执事,更是惊骇万分,猛地缩手,那只人头便掉落在地,皮球似的,滴溜溜地滚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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