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天际透着深色,漫天星斗闪耀,偶有流星划过,坠入层层叠叠的云中,不时滑落一颗,转眼间不见踪影。
白玉阶铺陈而去,偌大的殿虚虚浮在云层之上,天涯海角最是隐蔽,便是就在眼前,也是轻易找寻不到的地方。
一人站玉阶旁,看着满天星斗,他束玉冠,乌一丝不苟,身姿修长如玉,一身清简衣衫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姿惑人,眉眼清隽蕴藉风流,静静站着气度惹人心折,若清玉坠水珠,干净剔透。
匹相缓步而来,四万年的时间,他早已不同往日而语,乃是高高在上的上阶仙者,可在沈甫亭面前,还是怀着满心谨慎和敬意,“君主,那个无耻之徒趁您还没有苏醒,偷了您的位置,这期间收拢了不少人心,重新夺回恐怕还要些许时日。
再加之那妖尊寂斐更是居心叵测,这些年来屡次寻您,好在您沉睡以来,气息收敛,才没有让那妖尊诡计得逞,妖界如今来势汹汹,已有与仙界齐头并进的架势。”
匹相满心担忧,现下的处境实在艰难至极。
神仙修炼,争在朝夕,君主四万年的沉睡,止步不前的修为,这么多的时间的错过,难免有失往日的好时机,甚至有可能早早落后于那些拼命追赶其后的人。
更何况自家君主现下是仙妖二界上位之人皆想除之而后快的人,处境何其危险,可能都没有喘息的机会,便要到处躲避逃命,更别提如何夺会原来的位子……
这对往日天界第一的自家君主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以他的骄傲就怎么可能受得了?
匹相看向眼前的沈甫亭,四万年的光景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一如往日那般意气风,这么长的时间,在他这里显然是白驹过隙一瞬间而已,却没有想到一觉醒来,却是世间已过千万重,此事便是与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匹相感慨万千,即便通晓现下局势,也难免失了信心,不知该如何做,“君主……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沈甫亭手放在玉栏上,闻言没有一丝异样,显然不是在想匹相说的这些。
他眼中神情静默,垂眼看向掌心,那条黑色纹路整整拖了四万年没有消失,依旧显在他手上,黑色的线顶到指尖,再无退路,与他显然是要生生不离,世世不弃……
这是个棘手的大麻烦,与这个麻烦相比,现下的处境简直轻飘的可以忽略不计。
他自来不喜欢麻烦,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脱离他的计划,弄到现下越难以收拾。
而这一切的麻烦,都是缘起于一个人,而这人还骗他,玩弄他股掌之上!
!
!
沈甫亭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觉四万年,他的怒火没有半点消褪,反而越强烈,好在他不是清醒了四万年,若是清醒,只怕会一日比一日愤怒,那个玩意儿恐怕连哭都没机会哭。
他放在玉阶之上的手慢慢握紧,耐心尽失,眼中尽是暴戾之意。
仙乐整整奏了三日光景,千鸟在这天涯海角徘徊不去,九重天上自然是能察觉,当即便寻到了这一处,却没想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极寒之地的破碎玉石,残留着那消失了四万年的气息。
一时天界打乱,上位之人心生恐慌,而下位之人亦是害怕往日君主的惩戒。
这日风平浪静,上头偶有鸟语声伴随着鬼哭狼嚎幽幽传来。
锦瑟一改往日的长眠,早早爬了起来,勤劳的将自家的坟头重新修补了一遍。
她家坟头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看最气派的,在乱葬岗这种鬼地方,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景点。
住的地方难免要讲究些的,她每一年都会重新修缮一遍,可惜石壁有些为难,刮花的太严重,细细打磨需要千年时间,她可不耐烦做这样的事,也不知往日是哪个无聊的,每日在墙上刻画,弄得乱七八糟,很是难看。
她修补好坟头,四处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缝补自己身上的衣裳。
昨日里不小心划开一道口子,上头的绣花有些破损,失去了原来的精致好看,只能重新缝补一下,这数万年来她只有这么一件衣裳,少不得得多注意一些。
她正认真缝补到关键,墓穴里头突然一番剧烈震荡,手上针线走偏,险些戳到自己白生生的手指头。
她还未反应回来,便是一声巨响,刚修补好的坟头猛然炸开,石块砸落而来,伴随着烟尘飞舞,弥漫在她的卧房里,呛的人直咳嗽。
一片烟尘散去,一人缓步从外头走进来,视线静静落在她面上,淡漠中带着暴戾,极为矛盾的情绪,在他身上却又显得异常相称。
锦瑟坐在棺木里,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来拜见的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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