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塘泺陆续淤塞干涸,军堡也就全无险要可言,只是一个个位于高地的破旧城寨罢了。
高阳关此前便被附近州县的巡检司征用,作为往水泽间擒捕盗贼的据点。
巡检司的武力,放在身经百战的边疆老卒眼里,全不够看。
去年九月前后,萧好胡轻易夺占了高阳关,俨然形同聚啸。
当时郭宁有些担心,怕此举会引起朝廷震怒。
一旦朝廷发兵来打,周围的溃兵袍泽们怕不都要遭池鱼之殃?
为此,他特意去高阳关附近探看局势,却见高阳县乃至安州诸有司对此视若无睹,只求面上安稳。
郭宁回来以后对姚师儿、高克忠等同伴叹息说,朝廷衰弱至此,恐怕黑鞑难制了。
因为去过一次,他现在还认得往来的道路。
第二天里,他全程都不走大路,而沿着从葛城通向高阳关方向的狭长河谷前进。
这条河谷,便是马家河的河床。
马家河是滹沱河支流,上游有杨村河和土尾河来水。
夏秋时,整条河道往往渚为马家河淀,冬季则大都干涸。
郭宁所经之处,只见河床底部大大小小的碎石都裸露出来,石头上有星星点点的积雪未化,河底的淤泥都干裂了。
这时候,本是征发民伕兴修水利、疏浚河道的好时候。
但近几年来,河北诸州一会儿括地,一会儿通排推检,临战时又有大规模的括粟、征发、签军等事。
听说安州地界早年有三万多户,可现在被翻来覆去折腾的,也不知道剩下的户籍有没有一万。
如此时局,地方官哪还有心思治理河道?
纵然安州刺史徒单航是个有想法的,主要的精力也都集中在军务上头,几乎顾不了琐细民政。
因为整条河谷沿线全无半条个人影,郭宁大步前行,速度很快。
他背着甲胄和武器,脚步难免沉重,踩过碎石,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声音在两侧高大的河岸间回荡,显得有些过于响亮。
郭宁并不在乎。
这条河谷的东面和南面,还有延袤十五里的三叉口堤作为掩护。
三岔口堤横贯视线高处,顶部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
若有人在堤上观望,郭宁远远就能一览无余。
反倒是郭宁自己,身着灰白色的戎袍,穿行于灰白色的河床土石之间,在远处很难分辨。
郭宁今年才二十岁,但已经从军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