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身当锋镝、经验丰富的武人,总有些近乎本能的预感,说不定某一眼就引起了这厮的警觉。
况且,愈往寨子里走,灯火就愈是明亮,引起萧好胡注意的几率本来就高很多。
又走几步,忽见队列以外,又来一队士卒。
这队士卒推推搡搡地赶着一人,从斜刺里插到俞景纯的前头。
那人满头满脸的血,身上带着几处刀伤,狼狈异常,上半身被粗绳五花大绑地捆住,嘴也被塞着。
俞景纯一眼掠过,顿时吃惊地喊道:“汪兄弟?”
原来这人竟是活跃在新桥营东的另一支溃兵首领,名叫汪世显的。
汪世显原是巩昌府的巡盐弓手,去年朝廷调集诸路援军,号称百万之众,由元帅左都监奥屯襄统领,救援西京大同府。
汪世显也在其中。
不过,那百万大军的命运与早前野狐岭的数十万众并无差别,一样遭蒙古人打成了稀烂。
汪世显和一批同伴也不知怎地,稀里糊涂地溃入了真定府,然后又从真定府辗转到了安州。
汪世显是个汪古人,性格却不粗豪,甚至称得上有些和善,手下几十号人也非穷凶极恶。
故而他在新桥营东落脚以后,和周边村社往来甚密,有时出面替人办些押运护送的事,通常都做得利落。
小半年下来,汪世显颇积攒了些名声,和俞景纯也是彼此熟悉的朋友。
可眼前局面,却是为何?汪世显怎就成了这样?
俞景纯愣了愣神,却见汪世显在士卒的推搡之下,踉跄摔倒。
推他过来的一名士卒嘿嘿冷笑,并不去扶他,反而抬脚就踢,让他如同待宰猪羊那样,在地上蠕动。
俞景纯紧赶几步,抬手护着汪世显,连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世显嘴里塞着破布,还从脖颈后头勒了根麻绳,只能发出“呜呜”
的声音摇头晃脑,哪里说得出话?
踢打汪世显的士卒,正是先前得到了萧好胡吩咐的那个。
立时在旁冷笑着喝道:“此人不服徒单刺史的命令,故而被捉了来,预备今晚明正典刑!”
无非是与你萧好胡不睦,怎么就有徒单刺史的命令了?这……这是存心做给我俞家庄看的吧!
俞景纯是个书生,却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萧好胡的意思?一时间气得哆嗦。
他用力“嘿”
了一声,待要出面缓颊,却见汪世显的动作,忽然间剧烈了好几倍,嘴唇也竭力翕张,连连发喊。
别人哪怕听不懂在喊什么,也能感觉到其中猛然暴增的激动。
而汪世显的两眼,更瞪得溜圆,简直到了目眦尽裂的程度。
这又是做甚?他看见什么了,激动成这个样子?
俞景纯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才知道汪世显是在拼命向那高大甲士示意。
“慌什么?”
甲士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