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藏在他身上经年的伤疤里,还有很少摘下的耳机和不知何时染上的烟酒陋习。
“你也要走吗……”
他想这样问,却无法出声音,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静目送对方路过他,走向那团白光。
——在他的多数梦境里,他都只是个无法参与也无法声的旁观者。
但迟扬像是听见了他的话,在走进光团前脚步突然一顿,转过身,向他看来——然后朝他伸出了手:“过来。”
何弈站在阴影里,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行,就像先前他状似幸福的父母一样,如果再向前走去,踏进的只会是万劫不复的、更可怖的黑暗。
他想告诉迟扬“你快回来,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他说不出话,只能这样远远地同他对视——对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几厘米的身高差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狼似的咄咄逼人的视线看得他有些心惊,却又不敢移开视线。
不要再往前走了,他想。
下一秒他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方收回手,真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与遥远的光芒背道而驰,走进了他眼前那一方不见天日的阴影里。
“不想去啊,”
他听到迟扬说,“那就不去了,反正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烟尾的白雾一点一点腾升,缓慢地包裹住他,带着甜涩的薄荷味却又不尽然,更像是迟扬家里洗衣液的味道,干净温和,让人心生亲近。
他有些贪恋地嗅着那股味道,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眼前的世界猛地颠簸起来,那团白光飞快地陷落膨胀,晃得他睁不开眼,蛛丝似的从四周涌起,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他。
——“哥哥?”
——“醒醒,到了……”
公交车停在一个废旧的、很难看出还在运营的老车站里,司机已经走了,整辆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弈撑着他的腿站起来,已经很快清醒过来,只是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直到看见他身上蓬松的白色外套才终于回过神来,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
迟扬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摘了耳机,“还晕吗,好点儿没有?”
也许是因为车门开了,车厢里那股油腻压抑的味道也随着暖气散了出去,不再那么让人喘不过气。
何弈点点头,站起身,声音还有些哑:“没什么……先下车吧。”
下车看见周围景象的时候,何弈已经大致猜到了这是哪里——他上一次来这里是十几年前,跟着他父亲来走访孤儿院,也见过这片突兀的黄花菜地,只是当时正值初夏,花期还未结束,烂漫的黄色开到最艳,现在却已经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