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忙回到屋里,老大夫已经诊了脉,诧异道:“如何气息竟好像比先前更微弱了?”
又问药是否按时服用,以及吃用等物,阿弦一一回答。
老大夫凝神,复又写了一副药方:“原先以为他头上的伤无碍,如今看来却是非同一般了。
我这副药里多加了散瘀活血之物,务必要按时煎服,好生照料,且他现在的情形如强弩之末,很不适宜满地乱走,只怕力尽神散,又或者头上的内伤有变,那便是天神也难救了。”
阿弦只顾点头:“是是是。”
她抬手入怀想掏钱,忽然想起身上只几个铜板,如此寒酸不好拿出来。
老大夫阅人多矣,见她的神色便知端倪,便笑道:“诊金不必着忙,那抓药的钱一并不用急。”
阿弦见如此慷慨,喜出望外,忙连连道谢:“改日有了,立即奉上。”
同大夫出门之时,老大夫止步看向阿弦,问道:“刺史大人近来修善堂的事,我听说,也有十八子促成之功?”
阿弦意外:“此事跟我并无关系。”
老大夫道:“不必瞒我了,那安善早已经对众人说了,是你跟刺史大人相识,你又为了安善他们尽心竭力,刺史才肯发这大愿心。”
阿弦道:“其实不是,是刺史大人自己动念。”
她才要解释,老大夫含笑道:“这是极有功德的大好事,你是谦逊内敛的孩子,不愿张扬也是好的。
然而我人微言轻,刺史是见不到了,就替那些小孩子跟乞儿们先谢过你了。”
老大夫说罢,拱手向阿弦深深一揖。
从先前战乱直到平靖,这桐县却仍是千疮百孔,富人们自乐其乐,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尤其是在辽东极寒的冬天里,几乎每天每夜都会有冻饿倒地的死者。
此事别人虽不清楚,这老大夫身为医者,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袁恕己要修善堂,以后这些无家可归之人便有了容身之地,可以想象,以后纵然寒冬再临,也不至于再如先前一样,割韭菜似的纷纷倒地,让人连救都不知从哪一个下手。
阿弦忙将他扶住,又急还礼:“您这是折煞我了。”
老大夫点点头:“家里病人身边儿缺不了人,你不必跟着去了,回头我抓了药,自叫个伙计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他下了台阶,却又回头:“另外,我有句不大中听的话。”
阿弦道:“您老要说什么?”
老大夫看向她身后,低声道:“此人先前的情形虽极败坏,但好生调养,自有回旋之极,可因他又劳神竭力,所以竟露油尽灯枯之状,我想提醒十八子,人好端端地固然万事大吉,但倘若有个万一……你也不要过度感伤,还要顺其自然才是。”
阿弦听出老大夫话中的警醒之意,勉强道:“是。”
老大夫去后,阿弦回到屋里,却见男子复又陷入了昏迷。
阿弦趴在炕沿上,迟疑了会儿,握紧他的手。
方才大夫临去所说,阿弦自然知道,这是让她做好了“人救不回来”
的准备。
手心里的那只手果然有些凉凉的。
阿弦忍不住垂头,额心抵在那只手上。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十字街,也想不通为什么面前才出现一缕阳光,转瞬又似雷霆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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