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哥你不够意思了啊,”
小张从带来的塑料袋里拎出来一板大瓶的ad钙奶“我还给你带了六一节礼物呢,你看在这个份儿上,帮我跟董总反馈反馈呗。”
陈言还是第一次收到儿童节的礼物,感觉有点意外:“对哦今天儿童节。”
“是吧,我给各位未婚的同事都带了礼物,不过也没几个人,就你和小姚,还有我自己了,”
小张把饮料往陈言那边推了推“所以在董总那边替我美言几句的事情就这么妥了哈小陈哥,谢谢谢谢。”
也不等陈言继续说,小张起身一边道谢一边就关上门走了。
“我就说小张不错,”
齐叔看小张出去了,和陈言说“工作尽心尽力,人也很实在,就你一天到晚想把人家开了。”
“就是觉得这小孩太吵了,”
陈言看着桌上的那板饮料“这下被他贿赂了,要不再留一个月看看。”
其实陈言不是很愿意去回忆自己的童年,也没什么好回忆的,华林服装厂的高墙大院,铁皮工棚,堆积如山的原料、辅料、成品,忙碌的大人,混合着二手烟汗水味和劣质布料染料的气味,各种机器运转的嗡嗡声……这些场景几乎是陈言整个童年的全部,机械的生活每天重复,所以对陈言来说过节和不过节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不过节反而好点,毕竟有些节日还要放假,厂子要停工,闲的没事干的周小娟难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陈言身上。
儿童节对于陈言来说主要就是在家待着,因为儿童节学校要表演节目,这种活动陈言是肯定不会参与的,毕竟表演节目意味着要统一着装,对家长提这种要求于陈言来说就是父亲的冷嘲热讽和母亲的一顿好打,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陈言就会显得更加不合群,别人排练他就在教室待着,别人表演他干脆就不去学校。
不去学校并不意味着能把这个节日躲过去。
就好像老天爷知道陈言一直躲着这个节日一样,故意要让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有点不一样。
14岁的陈言上初二,那时候班上同学都半大不小的,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需要过节的个儿童,但是按照学校的要求,初一初二的学生必须要参加儿童节的活动,那一年学校组织的是参观科技馆,六一一大早各位不情不愿的大儿童们就被老师们挨个整理好带上大巴车运走了,陈言请病假,老师们也知道他的条件不好,况且这孩子在班里也不是特别合群,不来就不来吧。
陈言不上学除了厂子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那时候的他个子不算高,在班级男同学里面属于排座位得在前三排的那一个梯队,但在厂里已经是除了开车什么活都能干了。
董春友和周小娟离婚以后,很快就和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的二奶结了婚,这下陈言的身份就有点尴尬,这种尴尬从陈言在厂里的处境就可以窥见一斑。
董春友的新老婆经常会珠光宝气的来厂里看看,偶尔周末会带着她那三个已经上了国际学校,大的都成年了小的还在读小学的三个儿子来厂里享受一下众人的环绕和奉承,顺便再给自己家的什么亲戚朋友在厂里安排一个管理的岗位,她带来的人到最后管理岗位都塞不下了,只能先当个不用干活的工人。
她对陈言倒是没有什么身体上的虐待,甚至每次不可避免的见面的时候还会有点夸张的让陈言好好吃饭“这么瘦,估计是娘胎里就没长好。”
她总是这样跟周围的人说,她太心疼孩子了,看不得这些,然后饱含深情的摇着头走开,陈言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表情,只能麻木的看着手上的布料一件件从缝纫机飞快的针速下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