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妙仪对王宁此刻的痛苦感同身受,因为当年母亲遇刺身亡,姚妙仪也很是自责愧疚了一阵子,觉得是自己导致母亲之死,要为悲剧负责。
其实王宁也好,自己也罢,在整个事件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根本无力阻拦悲剧发生。
她有些明白了王宁的戾气从何而来,除了沙场上血与火的淬炼,那种自责和愧疚有时候比*折磨还要痛苦。
折磨得人对自己和整个世界都怀有一种莫名的怨恨。
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恨老天不公。
而受这种折磨的人,往往都是本性善良、有良心的人,比如王宁。
人在俗世里沉浮,要像个正常人,就必须掩盖这股怨恨,久而久而之,埋藏在心里的恨意就化作戾气。
在某个特定的时候释放出来的戾气,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姚妙仪拿着小镊子,将扎进王宁手背的木刺一根根的拔出来,上药,包上洁净的纱布。
此时王宁已经安静下来了,看着地上的碎木,怔怔道:“对不起,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夜深人静时,我经常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如果当时我做些什么,能够保护开平王躲过这一劫就好了;或者想开平王是不是被人投毒谋杀,伪装成不治而亡的样子,昨日听说女官杏娘离奇死亡的事情后,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妙仪,或许你说的对,身居高位并不一定能给人带来更多的快乐,我现在是四品武官,在大本堂读书,来往的都是权贵,可现在想想,当年苏州城那个市井穷小子,才是我最快活的时光。”
“妙仪,不仅仅是我,连胡善围也变了,连你好像也……”
王宁看着姚妙仪,“没想到苏州城一别,我们三人再见面,都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姚妙仪闻言也有些怅然:是啊,我是谁?徐家大小姐、姚家养女、明教密党,我有三重身份,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我?姚妙仪其实和王宁一样处于人生迷茫期,只是姚妙仪有复仇的计划,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王宁深锁眉头,抚额道:“我以前总是觉得,人往高处走,应该是越活越通透。
可是真正往上爬了,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
这一点姚妙仪和王宁相反,她是看透了太多的事情,心如止水,倒是学会像义父道衍禅师似的看淡世情了。
所以她并没有接话,将纱布打结,叮嘱道:“这几天不要伤口不要见水,每晚换一次药,很快就好了,幸亏是受伤的是左手,不耽误你写字。”
“女官杏娘死后沉冤得雪,这是巧合罢了。
不管开平王死因是什么,他已经走了。
如今朝野后宫局势复杂,你若是在外面透露半点疑心,不仅仅给自己招来灾祸,还会连累开平王府的。”
再说了,开平王入葬许久,遗体已经腐化,况且墓穴断龙石放下,谁能再进去验尸不成?
王宁面有感激之色,说道:“也就对你还有胡善围才敢袒露心扉,放心吧。
今日多谢你开导,我尽量不再胡思乱想了。”
姚妙仪快速写了一封回信交给王宁,要他进宫去大本堂读书时,转交给胡善围。
李桃娘询问她身世一事,还真令人不安,得托付胡善围在宫中留意一下。
王宁走后,同乡月容楼张老板的小厮送来了一封书信,说他家的裁缝明日就要进礼部周侍郎家里裁衣服去了,问她是否还想跟着进周府见见世面。
周侍郎就是徐达以前的幕僚周奎,刺杀母亲的背后主使,姚妙仪一直找机会接近周府。
原本是上个月就要进周府的,但是开平王去世,以亲王之礼举行国葬,民间要举哀近一个月,连着鲜亮的衣服丝缎都不准穿了,所以周府预备秋冬裁的新衣也推迟了一个月。
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的姚妙仪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呢。
姚妙仪冒充绣娘,跟着月容楼的女裁缝们进了周府,暗中记下地形,还暗中偷了一套丫鬟衣服,并仿制了一套钥匙。
次日,恰好朱橚出宫,来百和堂当坐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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