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比乔公馆里所有人先看到新郎。
那天下午她刚学会抓褶,兴冲冲的想向索米尔先生展示成果,忽然许多人都吵闹着跑到了街上。
她也探头往街上看,瞬间就被震撼到了。
长长一列队,从离店铺很近的地方,一直排到街的尽头,还不算完——全是挑着一只只巨大箱子的挑夫。
箱子上都用红绸绑出花结,箱盖的桌上和玻璃柜中均摆满了精美的瓷器、有些则摆着刺绣亚麻织品。
挑夫队伍越到后面,更多的则是一些楚望说不上材质的家具,都是非常典雅的欧式家具,均可以看出价值不菲。
挑夫也是精挑细选的,步调一致,脚步也异常沉稳,故而箱上尽管惊心动魄的摆着上等的瓷器,却绝无可能打碎一件。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她姐姐的聘礼了。
据她从路人耳中听到的传闻——这些东西,有些是从欧洲精挑细选的,有些则是从越南运来的。
所有的聘礼先是船运过来——包了两艘货运驳船——然后在码头卸下,让事先雇佣好的挑夫一路从九龙仓头挑上山,在开车运往巴尔顿道——以好使香港一干市民们也见识一下这位黄兴先生的手笔。
几辆道奇缓缓的跟在挑夫队伍的尾巴上。
其中一辆车开过时,阮太太突然非常激动的指着驾驶室里一位梳着油光发亮大背头、肤色略深,长得不算帅气却五官端正、神情坚毅的方脸男人。
这人经过裁缝铺时,正好摇下车窗,伸出左手来抖了抖手中的烟头。
阮太太指着他用法语说:“我认得他,他叫黄马克!”
楚望这才认识了她未来的表姐夫。
阮太太却借着说,“他在西贡很有名的!
他爸爸是很一家很大的烟草公司老板,他们家在西贡势力很大!
去年他谈了个法国人女朋友,给他爸爸捉住了,当场就是一顿暴打,那女孩子脸都打毁了,这事去年在西贡闹得很大!
后来听说他爸爸给他寻了门亲事,也不知是香港哪户人家的女儿……”
索米尔先生当然也不知道外面这人就是乔老爷未来的金龟婿,只单纯调侃了两句“没骨气的怂包”
之类的话。
楚望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阮太太手中即将成型的婚纱,又看了眼窗外暴发户一般无比高调的送聘队伍,回想了一下清纯美丽优雅高洁的乔玛玲,不禁有些莫名的怅然惋惜。
不过她转而又想,这两人,一个在出阁前私会浪荡英籍公子不成,另一个与法国女友约会被父亲当街痛扁,最后都是亡羊补牢一般,为了弥补两人的过错,乔小姐和黄先生都得到了这门轰动南洋商界的顶般配的亲事……
所以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么不公平。
——
伯爵路这边,入学英文备考和婚嫁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状态。
作为一个珠三角贸易界大佬,时常会有香港和上海的商界名流借着庆贺乔玛玲婚事为由,上门和乔老爷结交一番。
门廊上的贺礼拆都拆不及,乔公馆小花园里三天两头都有派对——不过三个小丫头是不被允许参加的。
林楚望每天听着花园里的蓝调哼着小曲回屋练习裁缝技能,薛真真和允焉则在音乐伴奏下焦头烂额的背单词。
从小就有英文学习环境的薛真真学的比允焉快许多,而允焉大约是作了太久封建时代的才女,思维转换不过来,着实学的十分费尽。
好几次林允焉都没有通过往年香港女塾的入学测试,薛真真则是个八十分往上的优等生。
加上薛真真时不时三言两语、得意洋洋的给她施加压力,林允焉的学习环境更为恶劣了。
十月入学测试在即,允焉一心备战赴考连芭蕾课都停了,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看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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