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先生,许小姐呢?
也还活着。
谢先生,他们会保护我们吗?
嗯。
一定会。
我也会。
他说。
我也会。
谢先生,我不想开枪的,我没有忍住。
对不起,对不起。
交给你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说一句,便小心翼翼亲一下她的脸颊与鼻尖。
没关系。
她笑着点点头,突然又哭了出来,低声说了一堆话。
他凑近一些,安静的听着。
有一次地震了,我在距离活埋了数十万人的城市隔壁的地方。
那座城市刚好侥幸躲过一劫,城里人四散奔逃,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我也是其中之一。
那天晚上下雨了,我突然想起我曾经也去过那个掩埋了十万人城市,在它完好的时候,那天也下着雨。
我见过那里许多人,那时他们还好好活着,没有被埋在泥土里,他们跟我一样撑着伞,和亲人与爱人一起。
我只要想到那场雨,我就会想起他们活着时的样子,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一开始我也曾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要做,可是我做不到。
我一直想去一次金陵城,我一直在想那里是否和上海一样,早晨有叫卖油炸桧与馄饨的小摊,有清晨妇女扎堆作伴的鱼市,有贩售白兰花的老太太,有赶夜下班回家的纺织工人,谢先生,我一直想去一次金陵城……
等你好过来,过几天,下周,我就带你去,好吗?谢择益轻声说着。
渐渐的,她说的话他开始有些听不懂了。
谢先生,我一直想要有空时就去金陵城看一眼的。
看一看那三十万人,她们也许会在梧桐树下擦肩而过时冲我微笑,也许是载我的黄包车夫,贩售鸭血汤的小贩,有人在路边赠我一朵栀子花……只要看到他们那么温暖鲜活,我就没法装作从没见过。
第一堂物理课上,教授跟我讲过,一战是化学家的战争,二战是物理学家与生物学家的战争。
我周围人人都忙着抢研究课题,都在忙着找工作或者找男友,人人都想拿绿卡的时候,却从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身为一位物理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
一位物理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可是前一秒我仍旧还是个学生,我在dealine那一天拿着我的论文初稿被教授骂的狗血淋头……谢先生,你看,我枪还没练好呢,怎么突然就被推到战场前面了呢?这个课题还没有人写过呢,我要怎么硬着头皮写下去?可是我看到一双双朝我看过来的眼睛,他们睁大眼睛望着我,他们的性命都系在我身上,但是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对的,甚至无法使自己知道,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用最坏的恶意对待那一群人的我,到底和佐久间有什么不一样。
我没法告诉任何人。
唯一可以讲话的人,我与他多说几句话,便被污蔑与恶意揣度。
我有满肚子牢骚,好想同人好好讲一讲……
她一边讲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一边抓着他衣服扣子,将他军装都哭湿大半。
谢择益听着,只当她在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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