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笑道:“他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副模样!”
三太太听了也笑,又叹道:“我倒盼着我那俩脸上有点怕也好悔也好的,这么滚刀肉一般,好似要考试的不是他们!
瞧着叫我生气。”
二太太道:“你可千万别,一会儿气出两道纹来,更不知道怎么好了。”
三太太赶紧深吸口气,换了笑脸道:“嗯,心宽是福,心宽是福……”
把二太太逗得笑起来。
因之前人人都提着一口气拼了命读书用功,这会子考完了,心里一松,立时都懒散起来。
可女学那里可没打算这么早放假呢,更何况今年还有几个小爷都要考春考的。
是以不过歇了一日,仍旧照常上课读书。
一时怨声四起。
傅清溪因之后还跟着个寒数会,之前胡芽儿给她写了保荐书,她附上了自己的履历,已经报了名了。
再过不了半个月,就该考这场数试去。
是以本也没有松劲的打算,照旧读书做事。
更何况,她心里打算着,这回的春考自己还不成,但下一趟是必要下场的。
眼看着不过一年多的时候,奔着五大书院去,自己如今这能耐可还不成,哪里敢有丝毫松懈!
可这府里姐妹们如今一个个都不在调子上似的,独她一个还孜孜不倦,反显得她奇怪了。
这日越萦越芃来落萍院找她,说这说那的,她嫌耽误功夫又不好轰人,索性禀过大太太,带了人往文星巷小院去了。
老伯见她来了挺高兴,老少二人又在小暖阁里坐着说话。
老伯问起傅清溪这回联考的事,傅清溪好容易碰着个人可以细说这个的,便把自觉察的事情细细说了,又道:“这么要紧的事儿,我们事先竟分毫不知的。
有时候想想,人许多时候岂不是同瞎子差不多!”
老伯笑道:“人的心一多半在往后,另一半在从前,不是在妄想或担心往后如何如何,就是在得意和懊悔从前如何如何,是以反而当下眼前的东西,却看不明白喽。
再说了,这联考既是考,这或者也是一考哩。”
老伯说这“考”
,傅清溪就想起前阵子越栐信“考校”
自己的事儿来,因不远处还站着随侍的人,也不好太细说,只含糊说了,叹道:“后来想想,四哥哥不晓得从前还有多少事情在暗暗考校我,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老伯一笑:“做人难不就难在这里?多少人,什么人事到了跟前了,想不通!
怎么那人就这么对我呢,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实则自己一言一行,旁人都看在眼里。
寻常时候或者不觉如何,真到要紧关头,这选不选,拉不拉拔一把,可就差出天地来了。
反过来,谁平日又没在考校旁人呢?嗯,这个人看着嘴不太紧,往后同她少说要紧事;这是个事到临头只顾自己的,不是个可托付之人……是不是?都一个道理。”
傅清溪听了连连点头,又道:“从前一个好友,就曾说起过,‘眼前琐碎的事情,都牵连这日后的因果,想起来叫人惊心。
’那时候我只想着原来那先生们都不怎么在意的作业,实则也是都记录在案的。
如今可就更明白这话了。”
老伯温颜笑着,正要说话,忽然老先生的声音从隔断后头传过来:“你读了那些书,想明白了那些道理,就都用去做买卖挣银子了?一门心思往钱眼里去了,还学什么数术!”
傅清溪立时起了身,听这话语气甚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伯却笑得满脸高兴,又冲傅清溪比划,只叫她莫要做声,他自己开口道:“老主子又拧了,这人在世上,衣食住行,哪个不要银子,挣钱有什么错。”
老先生淡淡道:“当日叫你立志向学,你都立到银钱上了,那根子就歪了!
根子一歪,只为了银钱,千篇一律无益世人的事也做得;昧心无德的事也做得;连自伤性命的都不少见,这还学什么数术?不过是个推磨鬼罢了。”
老伯道:“不学数术,好些挣钱的路子,不学数术还挣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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