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上了茶来,老先生笑笑道:“咱们在水上要走好一阵子,你放心,这船稳得很,同地上相差无几。
你的东西都放在那边的院子里了,往后你就住在那里。
早上辰时过来跟着我学两个时辰,余下时间就自己安排吧。
沿路州县,若有想下去逛逛的,就告诉他们一声。
咱们不急着赶路,停一两天也不碍事。”
傅清溪都恭敬答应着,老先生看了笑道:“好老实的孩子。”
忽然想起来又道,“对了,你之前是不是看过什么《学之道》?”
傅清溪点头:“是的,弟子读书入门,还多亏了这部书。”
老先生很有兴趣:“哦?这可不容易的。
那书看过的人多了去了,能以此入门的可没几个。
你从里头看出什么来了,说给我听听。”
傅清溪想了想便从自己当日如何屡次欲学而懈、欲起而怠的情形开始说起,说到后头连自己想要立女儿户的打算等也都没瞒着,又提及自己家中事宜,最后直觉走投无路时候被文星巷小院的老先生几句话点醒了。
又听那老伯的话,从《学之道》的急就章开始看,摸索着往搭心桥、凝核上慢慢走去,到后来一次次参加数演会,不知不觉间入了数术一道。
老先生听了点头道:“也是时运使然。
若不是你自觉走投无路了,或者还硬不起这个心肠去读书。
人常以为为学之难,总是越来越难的。
其实大谬,多少人一辈子都被困在为学之门外头,就是因为这头一两步的慢功夫花不下去。
立竿见影的事儿多半好做,这日复一日不见起色的时候才是最难捱的。
你小小年纪,能自试自洽,晓得在做的时候慢慢调节自己的‘念’与‘行’,已经十分难得了。”
想想又道,“那两个看来对你还真是有点‘指教’之恩,倒不算全然耍赖。”
傅清溪知道这说的是文星巷的那对主仆,便道:“弟子受文星巷的两位老先生之惠甚多,还不止于此。”
便又说了后来几次去,那老伯如何在闲话里指点她日常的读书向学;等自己因着《学之道》一书被瞩目时候,又如何设计帮自己解脱等话也都说给老先生听了。
老先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胡闹得很。”
又道,“嗯,那两人虽对你有指点之恩,可论起来,你还得算是我的学生。”
说了从榻边捡起一本书来递给清溪道,“你瞧瞧这个。”
傅清溪拿在手里,发现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抄本,打开来一看,里头正是《学之道》里头的话。
只是这上头尚有许多涂改痕迹,有些话说得比《学之道》上的更详细更透,还多有论及心念的段落,这在《学之道》里可没有的。
再看这书名,《治学》,也与《学之道》不同。
有些疑惑着抬头看着老先生,老先生笑道:“这是老朽早年于为学上的一点体悟,写了出来放在了书院里,许多人捡着自己觉着有用的抄了去,就有了各样节选。
你看的那《学之道》就是从这里头摘的。
你说说,这么算来,你是不是该是我的学生?”
傅清溪赶紧起身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老先生呵呵笑起来,仍摆摆手叫她坐下了,又道:“想必这阵子很是疑惑吧?你春考后府上的热闹我也有所耳闻,真是一帮闲得发慌的。
当我的乌银环是摆设?!
往后再有人跟你提什么拜师入宗的事儿,你就把你手上的乌银环给他,叫他仔细看看,别闹笑话!”
傅清溪听说这乌银环也是这位老先生给的,《学之道》也是人家写的,那这就是自己先生无疑了。
虽对那个什么摘星楼和河图院的还有些疑惑,不过有老太爷说的话,最终还得看自己,倒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老先生要说的可还不止这个,他又接着道:“老朽用过的名号不少,如今在昆仑书院那边以‘陶然’为号,在冶世书院里还是用的老名号,这个……你该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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