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一样,火车行驶的速度依旧慢,大站小站全停,下去的只有零散几个,上来的却是一堆人,眼看火车就要开了,列车员站在下面用力推着还卡在半道上的人,大声吼:“麻烦往里面走!
快点!”
朱清和也是占了王老师的光才有个座位,看着还在挣扎的人们,他无奈地想照着这种架势,他真的没什么心思再来一趟,再加上是冬天没法开窗户,车厢里的味道真不好形容。
兴许是上辈子所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还有一直藏在心里的遗憾,让他只愿意待在那片小地方里使尽的扑腾。
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的野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归是逃不出那一亩三分地。
这次回家轻松很多,困了靠着椅背能眯一晚上,不像上次脑仁都疼。
火车进站,看着熟悉的地方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这颗心总算能放到肚子里,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火车猛地刹车,他抓着椅背才没被甩了出去,刚才只顾着高兴了。
这趟车的终点是一座重工业蓬勃发展的地级市,满车的人大部分是在那里下车。
他提着行李很费劲的挤出去,脚着地踩在满是鞋印的雪地上,抬头看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两侧的路灯散打出朦胧的光。
今天看来回不去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出站口,放下东西搓搓冻僵的手,送到嘴边哈了口气,稍稍暖和点才离开。
对小县城的住宿条件不能有太多的期待,而且他也想着省钱,所以挑了比较远价钱便宜的平房将就一晚上。
房主把房间用薄木板隔成几部分,免了在同一屋子里的尴尬。
不过朱清和的运气不大好,房主收了钱,让他自己去找地儿,他刚进屋子就听到一阵让人尴尬的声音,那两人旁若无人一般的闹得很凶,他还是头一回撞到这种事,红着脸,将东西归置好,抖开被子盖着腿,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身上,把装着绵软物什的袋子垫在头低下,就这么缩着身子睡了。
他可以睡草席,但是不大能接受这地方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被褥,大人都说这是假干净,他管不了这么多,总好过让自己心里不舒坦。
第二天醒来后,外面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大雪,旧痕迹被新雪掩盖,他踩在上面,难得生出几分玩乐心思。
不远处就是面摊了,不过没见老板和老板娘,他本来还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再回去的,说不定在忙活过年的事。
快到城外,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正好前面有个饼子铺,他快步走过去买了几个酥油饼,才出炉不久,闻着香,吃着更香,一个饼下肚,伸出舌头舔去粘在嘴角的碎屑,抬头见村里的车子刚到,人们陆续的下车,赶紧提着东西过去了。
赶车的见是他,搓了搓手,笑着问:“你小子不是和王老师回去过年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该不是给人家惹麻烦了吧?”
朱清和将东西搬上车,坐好了才开口回:“瞧您说的,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在自己地盘上耍花样还成,那地方是我能胡闹的?再说了,我要是不招人待见,您看我能扛这么多东西回来?这就要动身往回走了吧?看到咱们这里下雪我就放心了。”
赶车的回头看了眼放在车上满满当当的两袋子,瞧着倒真是那么回事,听说那些有钱又讲究的人家要是讨厌人,连根鸡毛都舍不得给带,这小子倒是好本事,里面装的肯定是稀罕东西,还这么多,无不羡慕地说:“北京咋样?气派不?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只盼着我那些孙子们能有出息,代我山南海北的转转去。”
朱清和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们光奔忙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去外面见世面,在村里能赶时髦去旅个游,在众人口中那是了不得的事,见了总会恭维两句,说的无非是你家这苦日子过去了,一家子都这么有福气,日子越过越好。
赶车的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要坐车,用鞭子抽着马转了方向,一边说:“今儿的天真冷,肯定也没几个人坐车,我也回去钻被窝好好躺个一天。
对了,你爹妈不知道你去北京?我那天嘴勤了点,遇到你妈就说了,她当下就愣了,站在那眼睛里装着金豆子,可把我给吓了一跳,早知道我就不说这话了。
我看她也是后悔了,你还计较呢?好歹那是你亲妈,别闹的过了。”
朱清和扬起的嘴角透出几分冷意,此时的他早不屑说起那些事情,世人都是踩高捧低,赶车的人嘴里说的好听,看着是劝,心里八成在笑话老朱家,以前顾着大伯不好说什么,现在村里换了人来主事,一个一个也就放开了,也不怕得罪人。
“过年也没几天了,您家里都准备好了吗?村里做席的先生这两天闲吗?”
赶车的先是楞了楞,之后才明白这小子就这么把话题给转开了,也不好再追着问。
马车走的慢,这大冷的天,地面冻得结实又滑,太赶了容易出事,他也就由着马自己走,和朱清和闲聊:“家里的事都有女人们张罗,我哪管那个事?不过也该差不多了,你罗叔说这两天给发猪肉,家里就等着拿到手好做肉碗子。
这两天又没人办喜事,王老大没活干,都在家里歇着,你找他有事?”
朱清和应了声:“村里发了猪肉我自己也不会收拾,好不容易盼着过年了,总得做几道好吃的,就是来个客人也好招待人家。
新年新气象,可不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只能过这穷酸日子。”
赶车的听了笑着说:“你小子说的在理,不过这些事也不该是你张罗的,还是想着今年怎么多赚两个压岁钱吧。
你罗叔逢人就说你多好,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