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吸了吸鼻子,歪头看向顾韫章,咬唇,声音很低,透着浓厚的委屈,“若我说疼,你心疼我吗?”
寂静车厢之中,能听到外面马车行过青石板砖路时出的倾轧声。
男人抿唇,没有说话。
苏细赌气的想将手抽回去,却不想被攥得牢牢的。
“疼。”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苏细听得很清楚。
仅仅只是一个字,苏细今日心中积攒着的那些委屈和愤怒,恐惧和惊惶,都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她压抑着心头翻腾而起的情感,视线落到顾韫章那张覆着白绸的脸上。
苏细缓慢伸手,抽开那条白绸。
男人的眼睛露了出来,漂亮狭长的凤眸,只需看一眼,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细曾记得,她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里面深邃一片,犹如无底深渊一般沉静。
可此刻,它浸着一片湿润的水渍,像是心疼,又像是心伤。
顾韫章垂眸,白皙指尖轻颤,在那片血肉模糊的手掌之中轻捻住那一片扎进皮肉之中的碎瓷片,猛地一拔。
小娘子呜咽出声,疼得一哆嗦。
男人咬紧牙根,轻手轻脚的替她拆开手掌上被血浸透的纱布,然后用白帕子替她包扎好伤口。
顾韫章距离苏细很近,近到苏细能看到他纤细长卷的眼睫。
手掌很疼,疼得都有些麻木了。
小娘子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抚上顾韫章的面颊。
这么热的天里,男人却肌肤微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可苏细想,像顾韫章这样攻于心计,擅长将任何事情都算计在掌心里的人,有什么事能打动他呢?
就连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也是她的一厢情愿。
小娘子的手带着微微黏腻细汗,轻轻颤抖着,抚摸着郎君的脸。
顾韫章没有躲,只是抬眸,朝她看来。
苏细望进他那双深邃黑眸之中,蹲在马车厢里,微微踮脚,仰头,就亲上了他。
带着湿热的汗水。
她能感觉到男人蕴热而平稳的呼吸,被她急促的呼吸渐渐感染。
他们只是贴着而已,马车辘辘慢行,有风起,拂过马车帘子,光影流转,外头挺拔苍翠的树木仿佛连接成了青翠的山峦。
那些惨白月色凝聚在一起,仿若朝日晨曦。
男人反手扣住苏细的后脑勺,将她压在了那个软垫上。
厚实的软垫是缎面丝绸而制,苏细能感觉到它的触感。
她甚至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一切都太静了,只有她的心,跳得那么快,就像是马上要从她的喉咙口涌出来,交给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可是苏细忍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
到家时,天色已晚。
急匆匆迎上来的素弯看到苏细被白帕子包住的手掌,出一声惊呼,“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事,养娘呢?”
“养娘早就回来了,是郎君派人去苏府接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屋子里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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