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不像是很有经验,何况连大夫都不知道如何医治,她怎会这样有把握一时众人便半信半疑。
旁边那年青的道士说道“这是陶真人的师妹,和玉道长,你们还不快去。”
大家这才信了果然是陶真人一行的,于是忙跪地叩谢,那妇人的丈夫亲自奔去药铺。
和玉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站起身来。
此刻那小孩子的哭啼声低了许多,仿佛知道自己有救了似的。
和玉缓缓转头,清冷的目光向那襁褓中哭泣的孩子,仿佛想过去瞧一眼。
可最终仍是低头道“走吧。”
和玉转过身,她的身量纤弱,北风将那宽绰的袍袖鼓起,衣袂飞舞,着整个人犹如菱枝临波,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样。
青年道士挑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说“小师姑留神脚下。”
两人往回而行,青年道士便是陶玄玉的首席大弟子,名唤萧西华的。
萧西华陪着和玉缓步而行,几番犹豫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师姑,你方才所说的天仙子,又名莨菪,味苦性温,虽然有除腹痛风湿的功效,但也有小毒,且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够下乳,且各种典籍也没有记载,小师姑这副药可妥当吗”
本草纲目里记载莨菪又作“浪荡”
,人服用其子后,就会狂浪放荡,所以得名。
而且虽然有定痫止痛的功效,却也有毒。
至于能够催乳,却是闻所未闻,毫无记载,所以萧西华忍不住出声询问。
和玉说道“你所的都是医,自然没有记载,我所的是史记,传说是扁鹊公的一个法子。
不过到底有没有用,也是听天由命罢了。
我没有十足把握。”
萧西华愕然,了和玉半晌,一笑了之。
两人回到县衙,陶玄玉已经自绿云冬月处得知了和玉不见之事,却也并不惊慌,两人自后门入内,西华自去回禀师父,和玉自回房中。
关了房门,和玉把道冠摘下,上榻盘膝而坐。
此刻门窗都关的十分严密,北风虽大,只有风声,那婴儿的啼哭却也仿佛停了,没有再传过来。
但是在和玉的心底,婴儿凄厉的哭声,却无法停息。
只不过,她所听见的不是那棚户里的贫寒饥儿,而是在京城之中那最为煊赫的九重宫阙里,曾经还不足一岁的她亲生的小公主。
从在贵溪龙虎山上醒来,薛翃不知道先前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梦境。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自己只是“和玉”
,先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她在闲暇打盹,所做的一梦而已。
但是,只要略碰到身上哪一处,都会有钻心的疼,虽然这具身体毫无伤痕,但对她而言,整个人就像是给剔除了鳞片的鱼龙,血淋淋的伤口都露在外头,无法触碰。
这种挥之不去的痛,会令一个正常的人癫狂。
幸而和玉所修行的宁心诀,大有佐助,但虽然如此,薛翃仍是用了几乎一年时间,才让那种附骨之疽般的痛缓慢消失。
在这期间,她也听说了来自京城的种种消息,譬如皇帝立后,譬如在薛翃给凌迟处死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她所生的小公主就也“夭折”
了。
还有,曾经显赫一时、为皇帝股肱的镇边将军薛之梵,也就是薛翃的父亲,突然间兵败失利,病故而亡。
薛家,也算是覆灭了。
薛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扎煎熬着活过来,慢慢适应了这具身体的,当皇帝的旨意到了龙虎山,陶玄玉决定回京的时候,那种痛,突然又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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