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课上,白及心中烦躁未散,不知不觉便发了呆,待听到呼喊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是大师兄。
他是入室弟子,又被寄予厚望,虽主要上掌门师父的小课,但偶尔亦要听其他师父的课或者大课。
今日是由同为入室弟子的大师兄替他调整气息的小课,虽相比较于其他课而言,算不得多少要紧,但大师兄在门中最为年长、极有威望,平日里又对他颇为照顾,过去还曾管教过背后说他闲话的年轻弟子,白及在他讲习时发呆,多少还是觉得窘迫。
他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赧色,连忙朝师兄低头行礼道歉。
大师兄不大在意他的道歉,反倒是笑了笑,奇道:“想不到你竟也会在课上发呆。
其他人倒也算了,我带你这么长时间了,倒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
怎么,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白及上回的事闹得颇大,掌门师父也是当真发了火,大师兄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当时的肇事者仍在禁闭,大多数人还有一个多月得在房间里待着,受罚最重的扶易更是还有四个多月,最近整个归山看起来都萧条了不少,惹事倒不可能是他们。
可白及平日里最为认真,不大可能无缘无故的发呆,大师兄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原因。
想了半天,他只得思索地摸了摸下巴,略带戏谑地半开玩笑道:“你总不会是动凡心了吧?”
白及一怔,抬头看他。
白及一贯沉稳,神情更是鲜少有变,难得从这个师父极为看重的师弟脸上见到慌张的神态,大师兄一愣,虽然觉得稀奇,但又有几分愧疚,忙道:“抱歉,是我玩笑开过了。”
他的确是替师父管教过不少白及这个年龄的师弟,若是在凡间,这也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正因如此,这个时候的男孩难免要比过去躁动些。
归山中女弟子少,但终归还是有的,且修仙门派不同于凡间那般看重对男女之别,朝夕相处的师兄妹之间难免有时会产生些朦胧的东西来,若是将来能一道修炼飞升,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过,尽管这个时期因着男女之情而修行不专心的弟子不少,可看着眼前一身白衣、光是坐在那里便浑然超脱于世俗的白及,大师兄也毫不怀疑他的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更何况白及平日里大多是单独被师父授课,与师门中的女弟子几乎毫无接触,又能对谁动心呢?这样一来,反倒是拿这个开玩笑的他显得太过轻浮了。
大师兄忙定了定神,不敢再失了师兄的体面,宽解了白及几句,便道:“你若是有事,不必多虑,大可以和我商量……你若不愿意说,那我继续给你念心诀吧。”
见白及点头,他便深呼吸一口,闭上眼调整气息而念心诀,未曾注意到白及在他说话间耳根不可控制浮上的一点赤红。
白及则不得不努力平复下师兄一句“动凡心”
使他一瞬间跳得混乱无比的心脏,可是脑中自然浮现出的月下倩影却挥之不去。
她为何愿意留下……
她可曾还在意那日水边之事?
她如何看我?可有将我看作男子?
她是否看我……如我看她?
白及心乱如麻,只是气息一旦乱了,再要平复便极为困难。
于是这日他回到自己房中时,比以往还要来得焦虑。
云母已经在屋子里了,她原本圈着尾巴躺在窗沿上往外看,看到白及,便远远地朝他兴高采烈地摆尾巴。
云母没有注意到自己尾巴粘着红叶,但白及却看到了。
只这一眼,他便知道她今日大约又自己到山林里去玩过,许是还钻了灌木丛,才会沾上叶子。
未察觉到自己尾巴上带着叶子的云母看师父靠近,便高兴地从窗口跃下,蹦跳着朝他过去。
白及一顿,等她到自己面前,便轻轻抬手替她将红叶取下,云母起先以为白及是要摸她脑袋,下意识地低了头,待看见白及不知想什么地把玩着手中的叶子,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却未多想,只继续围着他蹦跶。
白及却是看着红叶出神。
他平日也不会这么在乎一片小小的树叶,但今日思绪却控制不住地飘远。
他还当云母是原本住在归山中的狐狸,自然觉得她那些师兄师姐也是山中灵兽。
如此一来,他便忍不住想云母每天跑出去……可是去见原本的亲人朋友?她为何还会回来?那么,会不会有一日……她就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