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虽是未被拦,云母忐忑之情却未减。
她感觉到自己和屏风后的青年男子对上了目光,可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瞧见轮廓,自然辨不出表情,因而分外不安。
单阳师兄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云母生怕自己拖累了对方,整个人都绷得不敢动弹。
高台室中也不知静了多久,久到连原本对自己之举有七八分把握的单阳都不知不觉绷紧了背,屏风后的新帝才缓缓道:“起身吧。”
“……是。”
听到这三个字,单阳顿时犹如瞬间从冰天雪地中走入火中,身体总算渐渐暖和起来的同时,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里衣不知何时凉飕飕地贴在了身上。
好在他面上并未露出异状,依旧是那般恭敬地对新帝行了礼,方才拉着小师妹回到他先前坐得位置坐好。
只是待安置好小师妹,单阳的眉毛忽然敏感地一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少帝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怪异的变化……与那些单纯被小师妹相貌惊到的人不同,他好像不仅愕然、震惊,还有些……无措?
玄明自然是无措的,他此时非得极为专心按捺住自己胸口喷涌欲出的情感,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
然而他握着扇子的双手却在膝盖上不住地发抖,唯有紧紧握紧能稍稍控制住不动,若非周围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眼线,他说不定早已跳起来!
她为何会在此处!
她为何如此像玉儿!
她为何如此像——
无数问题仿佛洪水决堤般涌入胸口,震得玄明胸口发疼,他的头脑何等清晰,感觉何等敏锐,几乎在这些问题涌入脑海中的一刹那就被一一破解,种种线索抽丝剥茧,最后显露出的真相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与玉儿与他相似的外表,他莫名觉得耳熟的琴音,玉儿落泪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脑海中的答案荒唐得很,他却莫名地确信不疑。
原先的三分挑剔七分从容尽数散了干净,玄明不可置信地开了口问:“你……”
张了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颤得异常,连忙清了清嗓子,却掩不住干涩。
他仿佛已经忘了单阳,只望着云母,道:“你……你名叫云母?”
玄明似是希望自己的说话声听起来亲切些,可待声音出了口却由不得他控制,他发了声便觉懊恼。
但云母似是无所察觉,她见新帝有意与她说话,先是一愣,接着还是不安地点了点头,接着胆战心惊地顺着对方的疑问一一回答。
“……先前的琴曲是你教他的?”
“是,陛下。”
“你从何处学来?”
“一、一位隐士长辈那里。”
“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刚满十八,还……还没有……”
听到“婚配”
二字,云母的脸不自觉地烧了烧,脑海中居然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她不由得怔了怔,倒是比新帝要见她时还慌张,赶紧拼命摇了摇头,好让凉风吹散她脑袋里的热气。
女孩子听到这种问题害羞也是尝试,玄明只当她是用力否认,倒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只是他此时心脏狂跳,想直接问,可话要出口时又觉得情怯,他不自觉焦躁地拿扇子拍了拍掌心,一顿,终于还是问道:“你……父母是何人?”
话一出口,玄明当即感到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手中的扇子也不动了,就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云母的神情,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云母却是一怔。
这一问对她来说颇为敏感,她这次是游仙身份下山,虽说在人间要弄个身份混过去容易,可她娘毕竟是灵狐伪装人身住在长安,凡人分不清灵妖之别,若是发现她娘原型是只狐狸,说不定会出什么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还有……
娘其实还算是好答的,而父亲……
她和哥哥幼时倒是问过娘他们为何没有父亲,娘总编个狐仙娘娘送子之类的传说来哄他们,故她和哥哥曾有好长一段时间觉得他们兄妹俩是狐仙娘娘亲自送的,不同于那些爹娘不知怎么弄出来的一般狐狸,倒是得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