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渐热,这一路仔细暑气。
横竖我的住处您知道,倘或有什么消息,您打苏拉跑一趟传话给我,我再上御药房拜访您。”
她客客气气说完,又纳了个福,脸上笑眯眯的,还是多年前那个模样。
夏太医呼了口浊气,调开了视线,“姑娘回去吧。”
自己撩袍迈过了门槛。
顺着夹道往南,紫禁城的西一长街好长啊,前头内右门遥遥地,几乎看不真切。
他很少有自己走远道儿,想事情的时候,漫步在这墁砖铺就的地面上,边走边琢磨,要不先赏她一个答应的名号?答应位分低,照例能受磋磨。
老姑奶奶自小没受过罪,如果晋位的事儿太顺利,她又该飘了。
后宫那些嫔妃们,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她要是没有克对她们的手段,自己怎么指望靠她过上清闲日子?
可是就算要赏名号,也得事出有因,晋了位她就得面圣,那夏太医是不是就该功成身退了?
其实他也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之道,虽说荒唐且无聊,但却是繁冗的帝王生涯中,很有意思的一项调剂。
老姑奶奶缺心眼儿,她从没想过夏清川就是皇上,也从侧面证实她是个讲信用的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有趣……他想。
走出去才两丈远,他甚至回头,想瞧瞧她是不是还在门上目送他。
也许会换来一个虔诚的微笑,和十年前古怪的笑容不一样……于是他回身望了眼,惊奇地现琼苑右门上居然空无一人!
老姑奶奶是个凉薄的人,当面聊得火热,结果一转身,她就毫不耽搁地忙她关心的事去了。
前面夹道里,有两个人影一直挨墙靠壁往前蹭。
越走越近,等终于看清他只有一人时,快步迎上来,接过了他肩头的药箱说:“万岁爷,您受累了。”
皇帝倒觉得无所谓,难得这样走一走,也算松散筋骨。
满福朝琼苑右门上瞧了瞧,嘴里还在嘀咕:“这老姑奶奶,来求人的时候那么殷情,还帮着背药箱呢,怎么用完了人,任由您自个儿回来了?”
皇帝道:“要不怎么,送来送去,叫人说闲话?”
是啊,紫禁城里的闲话可是杀人的利器。
好在今儿宝华殿有佛事,各宫都上那儿礼佛去了,要不然自有好事之人不消停,非得挖出这戴着面纱的太医是哪个不可。
皇帝一路佯佯向南,走进了遵义门,待进了养心殿,总算能卸下脸上纱布了。
怀恩绞了手巾把子来,伺候他擦脸,果真天气热起来,障面下头不透风,怪憋闷得慌的。
“找两条上好的天丝来。”
皇帝吩咐下去。
门前站班儿的明海应了声“”
,也没消多少时候,就将两条回疆的天蚕丝巾子敬献了上来。
皇帝拿在手里,用指腹捻了捻,比之纱布果然轻薄得多。
但薄则薄矣,只怕太透,便对折了一下扎在脸上,叫左右查看,能不能辨认出他的五官来。
怀恩心道好家伙,这是打算长期扮下去了,嘴里却说好着呢,“配上那件官服,老姑奶奶指定认不出来。”
说起官服,皇帝笑了笑,那位有雄心壮志的老姑奶奶说了,只要他办事得力,将来要提拔他,让他穿白鹇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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